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 傳來祁聞硯沒有感情的聲音:“稍等。”
梁宙這才稍微清醒了一點,看看時間——淩晨2點。
大半夜吵人清夢這種事情, 真的很欠揍吧?祁聞硯沒直接掛了他電話, 真的很給麵子了。
但今天梁宙臉皮特彆厚,反正已經吵醒了人,他也就不掛了。
他聽著電話那端傳來祁聞硯溫柔地叫“寶寶”的聲音, 胸口輕輕一顫,忽然想起他跟阿勝都沒有真正對過一次話, 心裡就極度不甘。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簡一帶著鼻音和擔憂的聲音:“梁宙?出什麼事了?”
“一一, 對不起,這麼晚打擾你。”梁宙很抱歉, “可我忍不住了, 我就是想問問,你那麼厲害,有沒有辦法讓我見阿勝一麵?他今天才剛剛被抓走, 應該還沒來得及投胎吧?”
簡一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鐘,說:“你在家裡等著我們。”
然後,他掛斷了電話。
梁宙看著手機,有點懷疑剛才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 或者說現在依然還在夢中。
可心臟卻不受控製地狂跳了起來。
簡一沒有直接拒絕, 說他有辦法!
簡一真的有辦法讓他見阿勝一麵嗎?
大半個小時後, 梁宙家的門被人敲響。
梁宙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有多瘋狂。
跳起來去打開門, 梁宙發現,不止簡一,連祁聞硯都跟來了。
梁宙舌頭打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現在是淩晨三點。”簡一推開他進門,快速道,“我們可以去一趟地府,或許能見阿勝一麵,但在五點前必須回來。生魂離體,對身體影響很大,而且去了也大概率見不到,就算見到如果阿勝已經喝過孟婆湯,他也不會記得你了,你還願意去嗎?”
梁宙沒想到,活人竟然真的可以去地府,忙不迭點頭:“我願意去。”
他完全沒有猶豫。
簡一點點頭,沒有多說,轉頭衝祁聞硯道:“準備吧。”
祁聞硯拿出一把符紙,簡一從梁宙家茶幾上拿了把水果刀。
“等一下。”祁聞硯忽然又拉住簡一,“我也要一起去。”
簡一皺眉:“我們不都說好了嗎?這裡得留人守著才安全。”
“這大晚上的,沒人會來,這裡沒什麼不安全。”祁聞硯拉住他不放,“對不起,算我出爾反爾。可讓你獨自去冒險,我受不了。”
簡一遲疑不決。
梁宙終於反應過來不大對勁:“你們不用跟著去,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
“你一個人去,怕是連地府的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簡一迅速做了決定,“一起就一起吧。”
有祁聞硯在也好,地府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軟。
而且,簡一相信,他能帶人下去,就能再把人帶回來。
簡一不再管梁宙說什麼,劃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分彆在幾張符紙上又各自畫了一道奇怪的符。
這是當年在地府的時候,有人教給他的一種秘術。能夠將人魂魄跟身體剝離開,但兩個小時之內必須回到身體內,不然就真的會死。
簡一動作飛快,梁宙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將八枚符紙淩空布成一個陣法。
身處陣法中的祁聞硯和梁宙明顯感覺周圍的氣流不一樣了,這個小空間內充斥著一股奇怪的力量。
簡一又迅速拿了兩張不一樣的符紙,分彆貼在兩人額頭。
梁宙瞬間感覺有什麼東西硬生生被從骨肉之間剝離出來,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剝皮抽筋”的痛,眼冒金星,幾乎要昏厥過去。勉強抬頭一看,祁聞硯那種向來沉穩鎮定的人,也滿頭大汗,表情痛苦。
他本不必受這種苦的,隻是為了幫他實現一個看起來有些滑稽,甚至可能實現不了的願望,但他沒有任何怨言。他跟梁宙,甚至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
梁宙忽然生出一種何德何能之感,他就是一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人,可阿勝也好,簡一也罷,甚至祁聞硯……他遇上的每一個人都既牛掰人品又好,他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好事?
梁宙走完神才發現自己的魂魄已經從身體裡出來了,輕飄飄地浮在空中。他看到三人的身體緩緩倒在地毯上,而他的身邊,還有一個簡一和祁聞硯,都是靈魂狀態。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樣神奇的事情!
“走吧,彆看了。”簡一一邊抓起一個,“我們的時間不多。”
他也懶得去開門,直接穿牆而過。
梁宙提前體會了一把做“鬼”的感覺,又想起了阿勝,原來阿勝平時就是這樣的狀態。原本心裡還有的一點小忐忑,也終於全都鎮定下來了。
三人到了門口,忽然看到柳濟停在那裡。
“我跟你們一起下去。”柳濟說,他似乎早料到眾人會有這一出。
簡一一愣:“你是逃犯吧?你下去了肯定會被抓……”
“我知道捷徑。”柳濟說,“我帶你們走一遍……另外,我逃出地府是有心願沒完成,現在我已經做完了我想做的事情,即便沒有這件事情,我也打算下去投胎了。”
簡一看他不像撒謊,點頭道:“那就麻煩你了……如果你還有彆的願望,可以和我們說說,說不定能幫上忙呢。”
柳濟笑道:“好啊,我仔細想想,想好了告訴你們,我不會客氣的。”
簡一也沒客氣,拉上梁宙和祁聞硯,跟著柳濟穿越一道隱形門,瞬間就到了奈何橋頭。
“梁宙家院子裡怎麼會有通往地府的隱形門?”簡一皺眉問道。
“無常大人弄出來的。”柳濟說,“他為了抓阿勝,特彆弄了個隱形門。”
可是,現在阿勝已經抓走了,白無常為什麼不把門毀了?
簡一心裡微微一動,白無常這是打算留給誰的?
他心念轉動,不過幾秒的時間,幾人已經走到了奈何橋頭。
橋畔坐著一個白發老婆婆,她麵前擺著一鍋沸騰的湯,這就是傳說中的孟婆。
簡一跟她有幾分交情,正想上前打個招呼,忽然一道亮光閃過,剛才還安靜平和的河畔,突然冒出來一長列帶兵器的鬼差。有人喊了一聲,這些鬼的武器全部出鞘,直指簡一……旁邊的祁聞硯。
簡一:“……”
祁聞硯:“……”
簡一下意識往後退,那些鬼差也不追擊,但祁聞硯隻要上前一步,那些鬼差又會馬上嚴陣以待。
看起來,這是專門針對祁聞硯的。
“你麵子還真是大。”簡一苦中作樂地道,“閻王是真怕你了,你的氣息一出現,就會觸發相應的防禦機製。”
祁聞硯:“……”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大的……麵子,他是不是該覺得自豪?
問題是,現在他們剛來就被發現了,還怎麼繼續前進?
“恩公,跟我來,我知道一條密道。”柳濟似乎早就料到了,“幸好我跟來了。”
他帶著幾人走進旁邊的血紅色的花海中。
花海中間,竟然有一條隱藏的地下通道。
“中間是忘川河,這條地下通道怎麼能避開忘川河到達對麵?”簡一問。
忘川河深不見底,挖密道的人不可能從河底挖過去。
“這條密道的妙處就在於,它是通往奈何橋的,我們從橋下通過,就能到達彼岸。”柳濟解釋道。
簡一聽完也不得不佩服,要去往地府,就必須過黃泉路,這條密道避開了黃泉路,直接上奈何橋。然後從橋底通過,的確很難被發現。
幾人依次跟隨柳濟下了密道,密道隻通往奈何橋頭,接下來他們就要從橋的背麵通過。
如果是真正的鬼魂,通過奈何橋時,會遇到各種阻攔。但他們這一行人,要麼不是真鬼,要麼就是已經通過了一次奈何橋的,奈何橋對他已經不起作用。
所以,幾人踏上橋背麵的時候,並沒有驚動守在上麵的鬼差。
雖然現在幾人的形態都是鬼魂,能夠隨意倒轉漂移,倒立從橋底走過並不難,但因為他們都不習慣這種形態,所以還是不免戰戰兢兢。
柳濟在最前,緊接著是祁聞硯、梁宙,簡一斷後。
“忘川河連真鬼掉下去都會沒命,就更彆提我們還不是真鬼了,大家小心一點。”簡一在最後提醒道,“這是專門用來對付惡鬼的河。”
梁宙低頭一看,河裡麵的水全是血紅色的,腥臭到令人作嘔,顯然不是什麼乾淨的水。
他一陣惡心反胃,但想到阿勝下落不明,他並沒有膽怯,隻是更加小心謹慎。
眾人有驚無險地通過奈何橋,橋頭果然又有一條密道。
柳濟鬆了口氣:“我們從這裡出去,就進了地府核心區域。”
依然是柳濟在前麵帶路,走了沒多久,前麵就有光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