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兒他……我聽說他這些時日在什麼城南北巷跟一些烏七八糟的下九流混在一起,沾染了許多不好的習慣,竟是日常拜見也月餘不來一次,母妃很是擔心。而且珩兒你也知道,你父皇這兩年服食金丹越來越多了,性情多變,母妃也不敢輕易離開宮裡……”
舒貴妃絮絮地說著,絕美眉宇上不自覺多了幾分哀愁,但殷君衡卻仿佛見不得舒貴妃做出這種表情,眸中厭惡的情緒愈發深了。
聽到最後,殷君衡道:“母妃是要我去看看君榮?”
舒貴妃點了點頭。
殷君衡沉默片刻,忽然道:“好。”
舒貴妃怔了一瞬,露出一點訝異的表情:“衡兒你答應了?”
殷君衡指尖輕輕撫過食指上的烏金戒圈,過了好一會,他才抬起眼,靜靜看向對麵的舒貴妃,不疾不徐地道:“不過兒臣也有事請母妃幫忙。”
對上殷君衡那深邃漠然卻又如同明鏡一般看透一切的眼神,舒貴妃心頭驟然一跳,勉強笑道:“衡兒你又說笑了,母妃能有什麼——”
“尋仙令。”
舒貴妃驟然噤聲。
看著舒貴妃瞬間變白的臉色,殷君衡唇邊竟是在這時勾出一抹有些玩味卻冷冽的笑意。
宮內氣氛沉寂。
在舒貴妃櫻唇動了動,還想說出些話挽留的時候,殷君衡又先一步道:“一枚用過的尋仙令而已,母妃這也舍不得?”
他目光銳利,語氣也有些咄咄逼人。
舒貴妃臉色更加難看了。
直到,殷君衡微微抬起下頜,坐回椅子中,淡淡丟下了最後致命一句。
“君榮的事,隻怕沒那麼簡單吧?”
舒貴妃臉上所有神情徹底凍結,原本還在強裝柔弱的眼神在這一瞬驟然撕裂開來,透出了一絲淬毒的恨意。
不遠處的沈明玉將這一切儘收眼底,此刻看到舒貴妃露出這般眼神,他心頭不由得微微一跳,旋即垂下眼去,不敢再看。
反倒是殷君衡,在看到舒貴妃這個眼神之後,身上原本那股冷冽扭曲的氣息卻立刻消弭於無形,變成了另外一種平靜的淡然。
兩廂僵持。
最終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沈明玉都覺得周圍一切都開始拉大,放空的時候,殷君衡終於和舒貴妃達成了協議。
舒貴妃妥協了。
不多時,有侍女捧來錦盒。
殷君衡目不斜視,接過錦盒,連敷衍行禮都不做了,起身就走。
沈明玉見狀,隻能匆匆行禮,跟著殷君衡離去。
在殷君衡提步邁出宮門的門檻時,舒貴妃匆匆在他身後有些嘶聲地喊了一句:“一定要保住榮兒的爵位!”
殷君衡步子稍稍一頓,旋即頭也不回地走了。
舒貴妃在後麵凝視著殷君衡離開的模樣,有些神經質地抓著宮門,漂亮的唇都咬破了。
早知如此……當年她就不該那樣用掉那枚尋仙令。
現在,後悔也無用了。
·
馬車粼粼駛出宮門。
殷君衡坐在沈明玉對麵,一言不發,麵色淡漠,修長手指卻不自覺地輕輕摩挲著膝蓋上放著的那隻錦盒。
此刻他眸中的情緒十分微妙,有一絲慶幸,還有一絲釋然,夾雜著一抹複雜的冷冽。
微微出神。
沈明玉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因為他知道,有些時候一個人知道的東西越多,死得越快。
尤其是,他知道的秘密很可能就是殷君衡身上最大的秘密。
忽然,坐在沈明玉對麵的殷君衡像是想起了什麼,抬頭靜靜端詳了片刻麵前的沈明玉,劍眉微挑,就狀若無意地道:
“三日後回門,要我陪你麼?”
沈明玉:?
默默抬起長睫,看了一眼對麵的殷君衡,沈明玉不明白為什麼殷君衡會在這時問這個問題。
難道……殷君衡知道那個小太監的事了?
可看殷君衡的態度,又不太像。
沈明玉琢磨了片刻,又垂眼輕聲道:“殿下若是有空,是明玉的榮幸,若是有公事安排,便還是公事要緊。”
殷君衡意味不明地淡淡說:“你倒是賢惠。”
沈明玉分辨不清殷君衡這話的意思,隻好抿唇不語。
好在殷君衡問完這句話之後,也沒繼續為難他,而是回過眼,繼續露出一點若有所思的表情跟手中的錦盒盤桓去了。
短暫的沉默。
沈明玉微微鬆了一口氣,倒是索性也不在意殷君衡的一舉一動了,就這麼垂著眼,略微靠在馬車板壁上,作一個暫時的休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明玉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忽然,一個熟悉的電子音在沈明玉腦海中響起。
“宿主宿主!你任務做得怎麼樣了?”
沈明玉聽到係統聲音後,啞然片刻,無奈道:“係統,你怎麼才來?”
係統噎了一下,方才支支吾吾道:“我有點事情忙。”
本來是要幫沈明玉問解決方案的,結果臨時被幾個小夥伴絆住腳,一下子就忘了時間。
哎,慚愧啊……
沈明玉聽出係統話裡的愧疚,倒也不再多問,想了想,他隻道:“我有些事情很好奇,係統你能幫我解答一下麼?”
係統:“你說。”
沈明玉於是便將殷君衡和舒貴妃還有泰安帝之間的微妙關係同係統說了。
係統聽完,沉默了好一會,歎氣道:“都是孽緣。”
沈明玉安靜等著。
係統看了沈明玉一眼,這才跟沈明玉慢慢講清楚了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