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玉走到辜玉樓身邊,始終垂著眼,辜玉樓隻是一瞥就知道沈明玉並不情願。
但他故意把人弄來,當然也不會就這麼算了,這時就伸出手道:“有勞太子妃了。”
沈明玉遲疑了一下,默默走上前去,扶起辜玉樓。
沈明玉先扶住辜玉樓的手臂,將辜玉樓的手臂搭到自己肩頭,就略顯吃力地將人從軟榻上扶了下來。
辜玉樓這時半靠在沈明玉身上,垂眸一看,映入眼簾的就是那截瑩白如雪的脖頸和小巧玲瓏的耳垂,烏墨的發絲間仍有若隱若現的幽幽香氣浮出。
但這次這香氣裡麵,怎麼有點說不出的熟悉味道?
辜玉樓微微眯了一下眼,故意側頭往沈明玉身上貼了一下,鼻梁幾乎都要貼上他脖頸處細膩如玉的肌膚。
沈明玉吃重,差點一個趔趄,兩人這會擠到一處,辜玉樓冰涼的白玉麵具就碰到沈明玉的脖頸處,一片冰涼,凍得沈明玉一縮。
沈明玉:……
不知道辜玉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但沈明玉打定主意不同辜玉樓多糾纏,也就沒有說什麼,又用了一點力,把辜玉樓扶起來。
這時,辜玉樓也終於嗅出了沈明玉身上那股特異的香氣究竟是什麼。
他眉頭不自覺挑了一下。
原來如此……
沈明玉身上這股隱隱幽香,分明就是爐鼎體質會散發出來的天然香氣。
難怪沈明玉會把殷君衡和那個天玄宗弟子迷成那樣。
但有一點,辜玉樓有些不太明白。
按理來說,尋常爐鼎至少也要結丹才會修為鞏固成熟,這時身上才可以散發出香味,否則也就是體態眼神看上去比尋常人更惹人憐愛些,並無其他異常。
沈明玉一看就完全沒有修為。
怎麼會這麼快就有香氣?
難道,是那個天玄宗弟子做了什麼?
想到這,辜玉樓再想起洛寒霜那日突兀地要求殷君衡休妃,並想自己跟沈明玉結為道侶的行為,心下隱約有了猜測。
或許,他真的錯怪沈明玉了?
辜玉樓心頭微微一沉,忍不住又看了沈明玉一眼。
沈明玉這會吃力地扶著他,額頭上已經滲出一點細汗,卻一句話都不說,隻自己垂眼抿著唇,扶著他往前走。
辜玉樓看著這樣的沈明玉,心頭不自覺生出一點難以言喻的情緒。
半晌,他默默自己用了一點力氣,不再把大半力量壓在沈明玉身上。
辜玉樓這麼一個舉動,沈明玉自然立刻就意識到了,不由得抬眼靜靜看了辜玉樓一眼。
辜玉樓這次淡淡笑了一下:“是不是很重?太子妃辛苦了。”
沈明玉看著辜玉樓那幽紫色眸中淺淡的笑意,一時間捉摸不準這人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
但他向來是信奉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原則的,頓了頓,輕輕搖搖頭:“不算重。”
嗓音很柔和,很輕。
這會沈明玉惜字如金了,辜玉樓卻偏偏想逗他多說兩句話,正想著要說點什麼撬開沈明玉的口,對麵殷君衡卻隔著屏風發話了。
“明玉,你扶得動辜大夫麼?要不要我來幫忙?”
辜玉樓:……
沈明玉聽到殷君衡這話,怔了一下,連忙就道:“殿下不必起身,馬上就好了。”
殷君衡:“好。”
這樣,辜玉樓倒是失去了再逗沈明玉說話的機會,就這麼被沈明玉扶著,走到了浴桶前。
但接下來,又有些麻煩了。
因為,辜玉樓要脫衣。
他傷口正中肩窩,自然自己是沒辦法抬起手臂的,隻能旁人幫忙。
而這個旁人,現在隻有沈明玉。
沈明玉經過了方才一遭,這會倒是適應了不少,就這麼垂眼立在辜玉樓身側,一點點幫他將那殘破的青衫脫了下來。
然後又脫裡麵的裡衣。
當辜玉樓露出一身冷白色的薄薄精實肌肉後,沈明玉看到,還微微怔了一下。
倒也不全是因為辜玉樓有肌肉,而是……辜玉樓的皮膚太好了,就像是剛從窯中燒出來的冷白瓷,光潤明透,通體無瑕,一絲傷疤和瑕疵都沒有。
這樣,反倒是就襯得他肩頭那道深深的劍傷愈發刺目鮮紅了。
但……人真的可以做到有這樣?40;皮膚嗎?
沈明玉正看得有些出神,辜玉樓和殷君衡顯然都注意到了這一點。
辜玉樓先勾唇淡淡笑了一下,正要開口,殷君衡忽然不動聲色的在身後道:“明玉,你也辛苦了。”
沈明玉“啊”了一聲,默默回過眼來,看向殷君衡。
殷君衡看著沈明玉茫然柔和的眼神,原本生出一點彆樣醋意的情緒又被他強壓了下去。
他也知道辜玉樓體質特殊,這一身玉石一般的皮膚都是常年泡藥浴形成的,他第一次看到辜玉樓洗澡的時候不知內情,還曾嘲笑過辜玉樓。
這會沈明玉不過多看了一眼,他怎麼就……
所以這會殷君衡又故作無意地笑了一下道:“無事,我是想說一會我跟辜大夫還有公事要聊,你若是困了,就去一旁的耳房先睡吧。”
沈明玉不疑有他,也確實不想在這個詭異的情況下跟殷君衡和辜玉樓共處,當即點了點頭道:“好。”
沈明玉轉身走了。
殷君衡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但隨即,他便注意到一旁辜玉樓略含打趣的目光投射了過來。
殷君衡:……
隨後他便微微仰起頭闔上眸子,將手臂展開搭在浴桶兩邊,做出一副專心泡澡的樣子。
辜玉樓見狀,心頭微哂。
倒也沒嘲諷殷君衡,便自己徐徐跨入一旁的浴桶中。
直到聽見外麵傳來屋門關上的聲音,確認沈明玉已經走了,辜玉樓方才徐徐道:“殿下,彆裝了。”
殷君衡:……
下一瞬,殷君衡倏然睜開眼,皺眉沉聲道:“乾什麼?”
辜玉樓也將自己浸入浴桶中,神色戲謔:“不是要聊公事麼?”
殷君衡再次啞了,半晌,他對辜玉樓怒目而視。
辜玉樓平靜看著他。
過了許久,殷君衡敗下陣來,默默彆開眼,冷冷道:“你之前說這裡不太平了,是什麼意思?”
辜玉樓聽到殷君衡這話,不覺瞥了殷君衡一眼,過了好一會,他道:“以你的眼力難道看不出來,那些‘魔畜’是人養的?”
殷君衡沉默了,他這時手不覺攥緊了浴桶邊緣,麵沉如水。
辜玉樓看著殷君衡的神色,眸光動了動,又回過眼道:“我來這裡本就是為了避禍,沒想到時至今日,他們的勢力都蔓延到了這裡。”
殷君衡聽完辜玉樓這話,許久沒有開口。
辜玉樓神色近乎淡漠地緩聲續道:“若我猜的沒錯,他們的目標很可能是夏國龍脈,勸殿下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殷君衡眸中驟然綻出一點淩厲的光芒來:“龍脈?”
辜玉樓笑了一下:“是啊,殿下的目的不也是龍脈麼?”
登基大寶,然後借助龍脈的龍氣修煉,來日好去往天外天玉衡宮找無塵仙尊詢問當年之事。
這些事,殷君衡並沒有太隱瞞辜玉樓,而即便他不告訴辜玉樓,辜玉樓也猜得出來。
因為殷君衡的野心著實不在朝堂,也不是什麼愛民如子的仁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