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玉樓循著沈明玉玲瓏白皙的手腕慢慢往上摸索,一直摸到那截雪一般的肘部,漸漸的,他臉上神色凝重了一點。
手上也略微加了幾分力道。
沈明玉並不是那種瘦得皮包骨的身材,他是骨架很小,但上麵也覆了一層薄薄的肉,這會辜玉樓要略微用力去捏,才能透過那綿軟的肌膚摸到裡麵的骨骼走勢和狀態。
辜玉樓常年侍弄草藥,又練過劍,指腹上帶了薄繭,掌心也有,這麼大力道的放肆揉捏,便讓沈明玉覺得手臂上肌膚一陣陣酥麻發癢,還有點痛。
到後來,沈明玉白瓷一般的肌膚上被他這力道都捏得出了幾道紅痕,終於還是忍不住默默看了辜玉樓一眼。
可看辜玉樓眉頭微蹙,神情認真,並無絲毫狎昵之意,沈明玉也隻好忍著。
過了許久,辜玉樓終於緩緩收回手,眸色深深地看了沈明玉一眼。
半晌,他問沈明玉:“那日通天崖遇到的那個修士,他是怎麼同你說的?”
沈明玉微怔,旋即反應過來辜玉樓可能已經知道他的真實體質了,知道這件事遲早暴露,沉默片刻,倒也沒隱瞞。
“他說我是天陰之體。”
辜玉樓瞳孔不覺微微收縮了一下,但很快,他眸中這點異樣又褪去,化為一點淡漠和銳利,道:“所以他才想跟你結為道侶?”
辜玉樓提起這件事,沈明玉就知道辜玉樓誤會了,無奈,他稍作解釋了一番。
辜玉樓聽完,沉默了一會:“也是,若他真對你有惡意,當時可以直接把你拐走。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沈明玉聽到辜玉樓這語氣,知道辜玉樓真的關心他,雖有些意外,但還是誠懇道:“謝謝辜大夫。”
辜玉樓聞言,不覺瞥了沈明玉一眼,隨後他就冷冷道:“怎麼,不覺得我跟你是情敵了?”
沈明玉微微一怔,嗅到一絲傲嬌的氣息,眉眼微彎,不由得靜靜笑了一下:“可刨除這些,辜大夫方才是真的關心我了。”
辜玉樓:……
說來也真是奇怪,辜玉樓這會看到沈明玉真心衝著他笑的樣子,那些刁難人的心思忽然就悄悄散去。
某一瞬間,辜玉樓竟然有點理解殷君衡為什麼會對沈明玉態度那麼好了。
不過他不是殷君衡,眉頭靜靜挑了一下,辜玉樓又托腮道:“那好徒兒,現在可以拜師了麼?”
沈明玉:……
本以為辜玉樓說的拜師隻是開玩笑,為的就是想看他的體質,沒想到辜玉樓來真的,沈明玉遲疑了。
辜玉樓看著沈明玉的表情,這時就徐徐道:“你該不會覺得我說能夠煉製壓製你體質的藥是騙你吧?”
沈明玉:?
隨後他搖了搖頭:“我沒有懷疑,隻是覺得拜師這種事不應該這麼草率,或許,之後辜大夫會後悔呢?”
辜玉樓輕笑一聲:“之後後悔那也是之後的事了,雖然我失了修為,但好歹也是名門大宗出身,你拜我為師,隻賺不虧。有什麼好計較的?”
沈明玉說不出話了。
辜玉樓見沈明玉抿唇不言的樣子,眸光沉了沉,莫名有點煩躁和不爽。
要知道他當年在萬毒宗,雖說不如掌門首座林霜引風頭那麼旺,但也是受無數弟子追捧的二師兄。
縱然現下落魄,可他底蘊仍在,高傲也還在,沈明玉憑什麼推三阻四?
越想,辜玉樓自己越覺得不悅,正想反悔,沈明玉卻抬眼看向他,眸光明潤的輕聲道:“若是辜大夫不覺得這是兒戲,那我自然也願意拜辜大夫為師。”
辜玉樓微微挑眉,心裡有些快意,嘴上卻道:“我當然不是兒戲,若非殿下求我,我也不會答應教你。”
沈明玉沉思片刻,問:“既如此,那拜辜大夫為師我需要做什麼?”
辜玉樓見到沈明玉真的認真了起來,一時間反而有些彆扭,可話已出口,他無法再反悔。
頓了頓,他淡淡道:“我現下修為已失,沒辦法同你定下師徒契約。也不必要那些三拜九叩地繁文縟節,你給我行個禮,就是了。”
沈明玉聞言,沉默片刻,靜靜下了榻,在辜玉樓漫不經心的目光中,他先是拱手道:“師父在上,受明玉一拜。”
說完竟是俯身,雙手疊在額頂,十分認真地對辜玉樓深深拜了一拜。
辜玉樓聽著沈明玉澄澈溫柔的嗓音,再見到這一幕,心頭莫名一顫,竟是恍然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萬毒宗自己當講經師兄的時候。
那時是早課,他在上麵講經,下麵的弟子無一不用一種純真且孺慕眼神望著他。
那時,他還是天之驕子,向來無憂無慮……
到後來萬毒宗覆滅,物是人非,竟已經過去十載有餘……
想著,辜玉樓薄唇微微抿成一線,麵具下的紫眸中光芒也變得暗沉複雜了許多。
沈明玉並不知道辜玉樓因為他一個叩拜行禮的動作就想了這麼多,這時他抬起頭,看到辜玉樓望著他的神色有些複雜,沉默了片刻,不由得輕聲試探道:“辜大夫?”
辜玉樓默默回過神來,眉頭一挑:“怎麼說話的?”
沈明玉怔了一怔,意識到什麼,雖有些彆扭,但還是小聲道:“師……師父。”
辜玉樓神色稍霽,沉吟片刻,道:“你上前來。”
沈明玉依言起身,走到辜玉樓麵前。
辜玉樓從懷中摸出了一串深青色的木質手串,那手串不知道是什麼木做的,這會還泛著一種蒼翠且飽含生機的青色,同時還有一縷淡淡的草木香散發出來。
定神摩挲著手中這串手串,辜玉樓還是稍許有些遲疑。
這手串雖然對於當年的萬毒宗驚才絕豔的二師兄來說並不算珍貴,卻是如今辜玉樓身上唯二能稱得上是靈器的東西了。
卻是對沈明玉有用,但他真的要給麼?
想著,辜玉樓又看了沈明玉一眼。
正好這時沈明玉也在看辜玉樓,四目相對,辜玉樓在沈明玉眼中看到的隻有澄淨和溫柔,並無他物。
辜玉樓默默撚了一下掌中手串。
在這一刻,他忽然就想:也罷,就當是還那枚丹藥的情吧,也算不得什麼。
沈明玉看著辜玉樓思索的樣子,心中正有些好奇,辜玉樓就已經伸手握住沈明玉的手,沈明玉怔了怔,指尖不覺微微一縮。
辜玉樓蹙眉:“彆動。”
沈明玉不動了。
然後,辜玉樓就把那串手串細細套在了沈明玉白玉一般的手腕上。
碧色珠子襯著雪白肌膚,玲瓏剔透,煞是好看。
辜玉樓欣賞了片刻,還算滿意,就道:“這是空青之木製成的手串,可辟百毒,也能一定程度遮掩住你天陰之體散發出來的香氣。”
沈明玉沒想到這東西這麼珍貴,立刻想要拒絕,辜玉樓卻已經握住了他的手,並警告般瞥了他一眼道:“這手串其實算不得什麼,不過是我當年第一次去秘境曆練的一個戰利品,有些紀念意義我才一直留著。”
“你是我第一個徒弟,也沒什麼好給你的,這個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了。”
沈明玉聽著辜玉樓這話,心頭納罕之餘又多了一點淡淡的感激。
發覺辜玉樓這人也隻是嘴毒傲嬌,實際上待人還是很好的。
便輕聲道:“謝謝師父。”
辜玉樓看著沈明玉乖順的樣子,唇角不自覺勾了勾,正想說話,忽然,屋門吱呀一響,同時傳來的還有殷君衡略帶冷森的嗓音。
“你們在做什麼?”
沈明玉怔了怔,幾乎是立刻就想從辜玉樓手中把自己的手腕抽出來。
可偏偏這時,辜玉樓眯了眯眼,卻在這一瞬故意握緊了他的手腕,讓他的手抽不出去。
沈明玉:……
略顯急切之餘,沈明玉默默看了辜玉樓一眼。
辜玉樓神色平淡,也不看沈明玉,隻望著麵色冰寒,快步走過來的殷君衡道:“我送徒弟一個拜師禮而已,太子殿下那麼急做什麼?”
話音落定,就辜玉樓鬆開了握著沈明玉的手,這時,戴在沈明玉手上的那串碧色手串也顯露了出來。
殷君衡自然認識那串手串,一見,倒是啞了。
片刻之後,他神色稍霽,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衝著辜玉樓道:“抱歉,是我疑心重了。”
但遲疑了一下,殷君衡也道:“隻是這空青之木,確實有些太貴重了。”
辜玉樓微哂:“太子殿下什麼時候這麼不大氣了。”
殷君衡:……
但轉念想起另外一件事,殷君衡倒也不糾結這個了,他此刻麵色不太好看地就對辜玉樓道:“今晚府上要來一個修士暫住,你若是不想被他發現身份,最好躲一躲。”
辜玉樓皺眉:“你請修士來府上做什麼?”
殷君衡不悅:“是他自己要來的。”
辜玉樓:?
殷君衡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安靜聽他們二人講話的沈明玉,沉吟片刻,終於還是冷聲道:“就是那日通天崖下遇到那位,他不知怎麼,入了父皇的眼,成了父皇貴賓。如今指明了要我接待,我不能拒絕。”
辜玉樓修長的眉頭一點點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他眼神略帶玩味地靜靜看了一眼一旁的沈明玉,低聲一笑:“是麼?隻怕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原本還在克製情緒的殷君衡眸光倏然變冷,渾身寒意迸發。
一旁的沈明玉:……
·
辜玉樓不想同洛寒霜見麵,在得知洛寒霜要來這個消息之後,就自行去了太子府北角一個偏僻的彆院裡住了。
倒也不同沈明玉和殷君衡共處一室。
這時,西院臥房中,隻剩下沈明玉和殷君衡二人。
洛寒霜這次究竟是何來意,沈明玉也無從揣測。
但至少現在,他知道,殷君衡為了這事,生氣了。
殷君衡背對著沈明玉,坐在桌邊,一手放在膝蓋上,一手搭在桌麵上,一旁放著沈明玉剛給他斟的茶,還冒著嫋嫋熱氣。
但他偏偏就是沉著臉,垂眸不看一眼那茶杯。
沈明玉見狀,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湊近前去,在殷君衡麵前蹲下來,仰頭望著殷君衡輕聲喚:“殿下。”
殷君衡蹙眉彆開視線。
沈明玉又伸手輕輕放在殷君衡膝頭,去握殷君衡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
殷君衡把手攥拳,不讓沈明玉握。
沈明玉沒辦法,沉默片刻,隻能道:“殿下要是真的不想明玉在這,那明玉去耳房了,等殿下消氣了,明玉再回來。”
殷君衡終於眸光沉沉地看了沈明玉一眼。
四目相對,沈明玉一雙漂亮瑩潤的眸子裡彎出一點淺淡笑意。
“殿下願意看我了?”
殷君衡:……
旋即,殷君衡就閉眼冷聲道:“閉嘴,很吵。”
沈明玉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