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鴉雀無聲。
沒有人能想到,剛剛還十分乖巧溫順地坐在十一公主身邊的小姑娘,一翻臉就動了精兵與刀劍。
就仿佛天真的幼崽一下子就露出了鋒利的爪牙。
這一刻,在場的女眷都感覺到了一股涼意。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剛剛還在笑眯眯好欺負的樣子,可是一下子就翻了臉。
而且還是在十一公主的宴席上。
“寧姑娘,就算長輩做得不對,可是你也不該……”見燕寧在十一公主的宴席上這麼跋扈,王大太太忍不住十分不悅。
她覺得燕寧有些過分了。
一個侍奉十一公主的京都貴女罷了,怎麼敢這麼囂張。
“她與我是一樣的人,自然就能做任何事。”十一公主見燕寧把精兵都給叫出來了,就知道燕家的確是燕寧厭惡的。無論是看在和燕寧的親密關係,還是看在理國公府與燕寧在楚王心中的地位,十一公主也不可能向著燕太太說話,此刻便微笑著說道,“至於燕太太,本公主並沒有邀請你。不請自來,還攪和了本公主的宴席,你膽子真是大得很。”
王家的女眷偏心,認為是燕寧跋扈在先。
可是如果不是燕太太在她的麵前大放厥詞,竟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聲逼迫,怎麼會有如今的樣子。
因此十一公主非常厭惡竟然敢在自己宴席上吵鬨的燕太太。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惱火沒什麼用,不過至少在女眷們的麵前,她還是很有一些地位的。
“公主,我不是……”
“拖出去吧。”十一公主說道。
精兵之中走出兩人,將不敢置信的燕太太給拖著出去,她再次大聲尖叫的時候,一個精兵冷冷地把一團不知是做什麼用處的抹布塞進了她的嘴裡。
雖然燕太太的身份不高,不過是個守備太太,可是到底也是官宦女眷。十一公主和燕寧什麼都不顧忌地就把她這麼給拖下去了,還是叫人覺得空氣之中充滿了窒息。然而十一公主卻笑容越發柔和,抬手想四周看向自己,隱隱露出幾分敬畏的女眷們笑著說道,“我敬各位夫人一杯。”
她豪爽地一飲而儘,因為她笑容滿麵,因此這宴席之上的氣氛又輕鬆了起來。燕寧趁著這個時候起身,端起了酒給十一公主鄭重地福了福說道,“都是我攪亂了公主的宴席,請公主原諒我。”她一向不怎麼喝酒的,可是卻把手裡的酒一飲而儘,之後又對十一公主作揖。
十一公主目光柔和地看著她。
燕寧被楚王寵愛,本不需要對她這麼一個無寵無權的公主做這樣的賠罪的。
因為或許在楚王,在皇家的眼裡,她就算受了委屈,也遠遠比不上燕寧。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本就是她口出無狀,就算你忍得住,我也忍不住的。”
燕寧被十一公主感動得不得了。
“公主,你真好。”她又給十一公主賠罪,不顧十一公主的阻攔一連喝了三杯酒,暈乎乎,雪白的臉頰慢慢地紅潤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很熱,又暈乎乎的難受得不得了,可是堅持著在女眷們的麵前給十一公主賠罪之後才坐回了她的身邊,拿臉蹭了蹭十一公主的肩膀小聲說道,“我沒忍住。對不起。”她一下子就暈得不得了,自己直不起身,就歪在十一公主的身上,軟軟的,叫人覺得剛剛的那個厲害得嚇人的女孩子仿佛是錯覺。
“你都賠罪多少次了?”十一公主摸了摸燕寧的臉。
燕寧低低地哼了一聲說道,“本來就是我的錯。”
“那我也原諒你了。”十一公主柔聲說道。
她從沒有見過燕寧這樣的小姑娘。
在宮裡,不得寵的公主算什麼啊?就算是被外臣之家的貴女怠慢了,也隻能一笑而過,什麼賠罪之類的想都不要想。
甚至如果運氣不好,遇到了太子表妹馮瑤那樣的貨色,不被欺負就不錯了。
可是燕寧卻始終對她這樣敬重……想到這裡,十一公主甚至有些期待阿蓉快些嫁給十皇子。
那位未來的十嫂是燕寧的表姐,應該和燕寧有一樣的脾氣,那樣的話,皇家的皇子妃之中,倒是多了一個善良的人。
十一公主一邊想著一邊微笑,完全沒有把一旁王家女眷憤憤的眼神放在眼裡。
她沒找王家女眷的麻煩就不錯了……明明叫燕太太不準來,可是王家女眷卻……
十一公主冷笑了一聲的時候,卻見把燕太太拖走的那些精兵已經回來。最前頭的一個臉色冷峻的英俊的年輕人正是沈言江。這個今日渾身氣勢逼人的青年副將大步走到了十一公主的身邊,與十一公主一同用冰冷的眼神看向王家的女眷。
那些王家的女眷對十一公主或許還敢露出不滿,然而麵對沈言江一隻手扣在腰間,腰間的佩劍露出半截冰冷鋒利的劍身,目光如劍鋒一般鋒利冰冷的樣子,卻都噤若寒蟬。
“舅母,如果下次你再忤逆我的話,我就要不客氣了。”十一公主躲在沈言江的身後狐假虎威地說道。
如果隻是她一個一無所有的公主,她是真的拿王家女眷沒辦法,畢竟尊貴的儀態是尊貴的儀態,可是她的確沒有能力收拾王家的女眷。
可是如果有沈言江就不同了。
“謹遵公主吩咐。”沈言江轉頭,聲音沉著地說道。
王大太太頓時瑟瑟發抖。
她這幾日終於問出了自家小輩為什麼對沈言江那麼畏懼。
想到家中子弟說,沈言江把他們拖到角落裡扒光了衣裳,威脅他們再敢出現在十一公主和燕寧麵前就剁了他們的要命的地方,甚至還為了叫他們明白自己不是在虛張聲勢,因此堵著他們的嘴把他們胖揍了一頓,完全沒有把所謂的十一公主的母族這個身份放在眼裡,那如今在王大太太的眼裡,沈言江這種魔鬼比十一公主更可怕一些。
她恐懼地看向沈言江,卻見沈言江已經站在了十一公主的身後,一雙眼睛冷淡地看向遠處的夜空。
十一公主感覺特彆好。
“仗勢欺人真的爽。”她低聲說道。
沈言江默默地聽了,卻沒有說什麼。
他隻不過是奉命保護十一公主與燕寧而已,除此之外,如果是換個時間,他也不會對十一公主這樣維護。
他們母子……吃皇家的虧還少了不成?
沈言江垂了垂眼睛。
可是他並不怨恨皇家。
皇家有長平長公主那樣的無恥的女人,可是也有楚王這樣對他有恩,提攜他的好人。
對他壞的,他都記得。對他好的人,他也銘記在心,誓死忠誠。
因此,楚王叫他保護十一公主與燕寧,那他就保護。
“嗯?”燕寧覺得自己沒有聽清,抬起頭蹭了蹭十一公主的臉。她覺得自己現在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身體都是軟軟的,甚至還熱得不得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海裡卻空空的,身體輕飄飄的,那樣的感覺很奇妙,叫她覺得曾經在她的心裡的那些沉重的事也都想不到了,也覺得不會叫自己難過了。
她對宴席之間的聲音都覺得慢慢地遠去了,也不知道這宴席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暈乎乎地被人背了起來,不由弱弱地蹭了蹭身下的背。
“沒有夾著舒服。”她哼哼著抱怨。
身下的人僵硬了一瞬,十一公主氣急敗壞地說道,“閉嘴!”公主殿下好不容易以單薄尊貴的身軀背這死丫頭一下子,為什麼還要和叔祖比個高低啊?
而且燕寧是不是不知道舒服還是不舒服?被當米袋子夾著難道很舒服麼?
十一公主差點把背上的嬌滴滴的小丫頭丟到地上去,忍了忍,哼了一聲才把燕寧背回了她的房間,看見她滾在床上,小小的瞧著又有幾分可憐,此刻蜷縮成了一團,似乎十分不安的樣子。
十一公主累得半死,看見燕寧三杯酒就醉成這樣,唯恐她又醉酒傷身,因此陪著燕寧坐了一會兒。
她坐了好一會兒,看著拂冬把嘴裡不知念叨什麼的燕寧換了寢衣洗了臉塞進了被窩,這才鬆了一口氣想要回去歇著。隻是她一轉頭,卻見門口處正站著一個高大冷峻的身影。這個身影嚇得她眼睛都瞪大了,許久才磕磕巴巴地叫道,“叔,叔祖……”
她沒想到楚王竟然會出現在這裡……楚王不是應該在軍營之中麼?而且他從軍營來到城中,速度怎麼這麼快。然而楚王卻懶得理睬她,直接走到了燕寧的床前看了她一眼,見她麵若桃花,身上帶著酒氣,便皺眉問道,“她喝酒了?”
“喝,喝了三杯。”十一公主覺得這一刻,自己仿佛是遇到了嚴厲的大家長的窘迫。
當然,楚王的確是她祖宗。
“我們姑娘自己喝的。”拂冬知道燕寧敬重十一公主,唯恐楚王遷怒,急忙說道。
“胡鬨。”見燕寧在被窩裡也很不舒服,似乎還在說醉話似的,又微微蹙著眉頭,楚王俯身看了燕寧兩眼,卻見這隻喝了三杯酒就醉得不省人事的沒用的哭包似乎吸了吸鼻子,之後仿佛能夠感覺到楚王的存在似的,在被窩裡滾了滾,一隻雪白的手伸出來,就在床邊摸索起來。
她睜不開眼睛,可是卻仿佛篤定了楚王就在身邊,就算是摸不著,可是卻依舊不肯失望地收回手。
楚王沉默地看著這個醉成這樣還這麼折騰的哭包。
“其實阿寧剛才可乖了。”叫躺著就躺著,叫擦臉就擦臉,完全沒有鬨騰。
十一公主看見楚王緩緩地伸出手,袖擺垂落在燕寧的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