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笑了麼?”
燕寧猛地捂住自己的臉,看著十一公主十分詫異地問道。
十一公主看著她沉默半晌。
“你都笑成一朵花兒了。”
燕寧不知怎麼的,心裡就格外心虛,甚至哼哼了一聲。
“因為,因為王爺為我出頭了呀。”她想,自己的歡喜就是因為楚王為自己出頭懲治了燕家吧。因為這個原因,她又覺得自己有莫名其妙的理直氣壯,轉頭看著十一公主正氣凜然地說道,“而且王爺這樣辛辛苦苦地趕過來,我不笑表示感謝高興,難道還要哭麼?那多辜負王爺的這番庇護啊。”
她搖頭晃腦的,很有道理,十一公主發現竟然自己無法反駁,抽了抽嘴角,她慢慢地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把目光看向楚王的方向。
迎著楚王看過來的目光,十一公主也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叔祖……到底也為她張目了。
十一公主感覺這樣被庇護的滋味兒好極了。
怪不得燕寧成天“王爺”“王爺”跟條小尾巴一樣跟著楚王。
如果不是擔心楚王踹她,十一公主也想天天跟著自家叔祖。
“叔祖真是好人。”比她那個從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皇帝老爹強多了,至少在宮裡頭住著的時候,十一公主是真的沒受過皇帝的什麼維護。
皇帝的目光大半都在太子的身上,因為對太子的慈愛,就越發顯出了他對其他皇子與公主的冷淡,不僅僅是公主,就說那些皇子們,又有幾個得到皇帝的另眼相看了呢?十一公主唏噓了一下,不過也沒覺得心酸,她都有公主的身份了,如果還覺得這人世不足,那豈不是太貪心了。
不過雖然有這樣的心胸,可是十一公主還是很喜歡楚王對自己的那份維護的。
楚王冷冷地看著十一公主跟燕寧對自己笑。
他冷哼了一聲。
諂媚。
“你們倆跟我出來。”他對露出幾分疲憊的王老夫人微微頷首,起身對十一公主和燕寧說道。
見他不僅叫十一公主跟著自己,還叫燕寧跟隨,王老夫人蒼老的眼睛裡露出幾分詫異,之後若有所思。
燕寧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站起來,轉頭,看著十一公主。
十一公主也急忙站起來,和燕寧一同走到楚王的麵前,跟著他一同出了上房去了外麵的一個被驅趕走了王家奴仆之後空曠了的花園裡。
外頭一隊精兵守著花園的門口,楚王轉頭冷冷地看了十一公主一眼便說道,“我給你精兵,就是讓你在王家不懂事的時候出手懲治的。”見十一公主一愣,他緩緩地說道,“日後也要如此。你是皇家公主,沒有人可以淩駕在你的頭上。心胸開闊的確是很好的品格,可也不是讓你退讓的理由。”
十一公主笑著笑著,眼眶微微紅了。
她急忙給楚王福了福低聲說道,“十一明白了。”
“既然明白,就要知道怎麼去做。就算回到京都也不必拘束。你隻要記得你是皇家的公主,就比京都任何女子都尊貴,也不必在任何女子麵前折腰。”
楚王頓了頓說道,“你的姐妹們都是如此。”
十一公主聽著楚王冷冰冰仿佛沒有感情的聲音,卻覺得心中酸澀莫名,想要說點什麼,卻惶恐地說不出口。
“那對馮瑤也不必容忍麼?”這是十一公主艱難得不敢詢問,可是燕寧在楚王身邊久了就可以隨意問了的問題。燕寧覺得在這一刻,楚王高大的身影那麼叫人仰慕,她仰著頭看他,明明他不苟言笑,可是卻叫自己覺得移不開眼。
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楚王冷淡地說道,“包括整個承恩公府。”承恩公府蹦躂得有點厲害了,就算是太子的母族,日後新君的母族,也正應該更加謹守身份,更加謹慎,而不是妄圖覺得自己比公主或者皇子還要尊貴。
沒有能耐隻知道靠著先皇後的遺澤過日子的承恩公府,算什麼高貴。
有能耐現在就出兩個出息的兒孫,楚王好歹也能勉強看得上他們。
“可如果承恩公府去陛下麵前告狀怎麼辦啊?”因為這裡沒有旁人,燕寧頓時大著膽子去揪楚王的衣擺,繼續好奇地問道。
抓住楚王衣擺的那一刻,燕寧覺得自己的心都安穩了。
“叫陛下來找我。”楚王垂眸看了看自己衣擺上那隻雪白的小爪子,半晌,當做沒看見,隻對著十一公主說道。
十一公主急忙點頭說道,“有了叔祖這句話,十一絕不敢丟了皇家的臉。”天知道,她早就想給總是對自己白眼朝天,頤指氣使的馮瑤兩巴掌了,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對自己冷淡的楚王其實原來是這樣慈愛的長輩。
十一公主心裡高興得不得了,見燕寧也抿嘴在一旁笑,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對楚王說道,“叔祖,我去園子裡摘些花來,您先叫阿寧陪著。”她已經知道楚王慈愛了,不過想必楚王更想和燕寧說說燕家的事。
如此想來,楚王真是一位庇護弱小的大英雄。
真是慈悲心腸。
十一公主唏噓了一聲,放心地轉身走了。
看見她一臉感慨地走了,楚王半點都不想知道這丫頭的心裡究竟想了什麼,隻看著怯生生站在自己麵前,偷偷看自己的燕寧冷淡地問道,“燕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短短時間可以查到燕小旗在蜀中做了什麼錯事,可是對燕寧當年與燕家的糾葛卻並不能知道。雖然也想到燕寧姓燕卻住在理國公府上,必然是燕家的錯,可是楚王卻想聽燕寧把整件事全都說清,叫他可以想想還有什麼沒有庇護到燕寧的地方。
燕寧頓了頓,攥著楚王的衣擺低聲說道,“當年父親娶母親的時候,燕家老太太就不願意。她想叫父親娶個身份低微好拿捏的商戶之女,因為商戶之女能有大筆的嫁妝,而且出身商戶就要聽婆婆的話……隻是父親來京都的時候,上峰給他做媒,叫他娶了母親。”這些與燕家的陳年舊事,老太太與理國公夫人並沒有隱瞞她,因為那是燕寧的家事,誰都沒有打著為她好的名義隱瞞她的權力。
燕家老太太當年叫燕寧的父親娶商戶之女,看中的是商戶女陪嫁的萬貫家財。
而且商戶人家地位卑微,商戶女進了好歹那時候已經有了不小的軍功的武將之家,哪兒敢直的起腰來,自然是要被燕家老太太拿捏,就算是當牛做馬也一聲不敢吭的。
隻是這種婚事被燕寧的父親拒絕,並且在她父親上京都敘職的時候,因為知道他沒有娶親,那時候她父親的上峰的夫人正記得理國公府有個雲英未嫁的表姑娘。
兩個人相看了一下,一見鐘情,之後她父親就往家中去了信,之後就跟燕寧的母親在京都成親。
“我母親雖然是表姑娘,雙親斷絕,可是養在國公府裡,出嫁的時候嫁妝也很豐厚。隻是燕家老太太覺得母親太厲害了,她拿捏不住。其實不是我母親厲害,而是燕家不講道理。”
她父親未成親之前就已經是經常在外打仗,頗有軍功的武將,不說武將的俸祿還有朝廷的賞賜,就是打仗的時候也油水很足的。那時候他父親一心忙著打仗,建功立業日後好封妻蔭子,因此當燕家老太太說,他賺到的那些財富都先交給她來保管,叫他可以在前頭心無旁騖地打仗成親以後再都交給他妻子打理的時候,她父親就答應了。
誰會去疑心自己的母親。
可是等燕寧的父母要成親的時候,老太太隻叫人送來了一百兩銀子的聘禮,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她父親那時候已經積攢了萬貫家財,而且那些年錢生錢,早就不知生出多少的銀錢,可是成親的時候卻隻有一百兩銀子。
燕寧的父親羞臊得很,可是她母親卻沒嫌棄,偷偷用了自己的嫁妝銀子把婚事給辦了。
因為妻子這樣賢惠,燕寧的父親心中感動,把妻子捧在手心疼愛,兩個人成親之後回了夫家,她父親就討要這些年自己出生入死拿回來的那萬貫家財。然而老太太頓時就哭鬨起來,哭著說她父親要逼死親娘,口口聲聲說親娘還在,一切都是公中的,都是燕家的產業,跟她父親個人沒什麼關係。
說到這裡,燕寧便對楚王輕聲說道,“燕家老太太隻有我父親和燕……小,小旗兩個兒子。她拿著我父親的家產,其實想要留給自己的小兒子。”這世上偏心的父母不少,可是偏心到騙走了長子的家產去便宜幼子的卻不多。
她還理直氣壯。
“她說父親是武將,那銀子來得容易,為什麼要拿走,叫弟弟吃苦受罪呢?銀子沒了,那父親就再去打仗,過不了多久就能賺回來不是麼?”
燕寧說到這裡的時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垂了垂眼睛,對楚王說道,“那個時候,燕小旗自然也在家裡,可是他一聲不吭,默認自己侵吞我父親的家產。”因為她父親就惱了。若說奉養母親,提攜弟弟這些事,他責無旁貸,可是卻不能克扣他的妻子還有未來的孩子的利益。
而且弟弟都老大不小了,憑什麼他還養著弟弟全家?有這麼些銀錢,他為什麼不去養自己的妻兒?
她父親本就是脾氣不好的武將,見親娘撒潑打滾,弟弟一旁縱容,滿心的失望,帶著自己帶回來的許多下屬士兵,直接把燕家給砸了,從老太太的房裡把所有屬於自己的田契地契銀票還有各種古玩字畫等等全都搶出來,在燕家老太太哭天喊地的咒罵聲裡帶著妻子離開了家族,從此留在軍營之中生活。
他們成親之後一直都很恩愛,因為畏懼她母親威脅他們時說出的理國公府,也因為唯恐再被毆打,因此燕家人再也沒有出現。
那真是一段甜蜜的日子,直到燕寧出生之後,她父親戰死沙場。
燕家人又來了,見如今她們如今不過是孤兒寡母,她母親生的還隻是個丫頭,就想要把所有的家產全都搶走,並且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
“燕家人說父親是母親克死的。”燕寧低頭,覺得說起當年的事的時候心裡心酸無比,帶著幾分傷心地對楚王哽咽說道,“說六親斷絕,命硬,克死了家人不說,如今,又克死了父親。”
這其實是無稽之談,可是相信這些的人卻不少,她母親在這樣的非議之中守著父親的棺槨沒說什麼,然而當理國公府為她做主的人來了,她把尚在繈褓中因為父親亡故數日在嘈雜爭吵之中沒有被好好照顧,因此病懨懨的燕寧往來人的懷裡一塞,自己就上吊死了。
或許是因為父親母親伉儷情深,她母親無法忍受沒有父親的日子。
也或許是因為人言可畏,她母親清高倔強,一向心性剛烈,無法忍受那些傷人的眼光還有傷人的話。
總之,她母親就也死了,跟她父親合葬在一塊兒。
楚王看著在自己麵前微微顫抖的燕寧,沉默片刻,抬了抬手,大手搭在燕寧的肩膀上。
“老太太一直都很心疼我母親,也最喜歡她。可是……可是老太太一直都說母親不該那樣自儘。她死了,一了百了,卻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弱小的女兒。為母則強。再剛烈,難道就不能忍受所謂的異樣的目光,而忘記自己身為母親的責任麼?所以老太太覺得把母親養得太剛強了,這樣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