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瘋了!”
華美的房間裡,穿戴得珠光寶氣的美貌女子用力地把手邊的一切能看得到的瓷器都掃落在地上。
瓷器碎裂的聲音裡,她美貌的麵容扭曲成了一個猙獰的形狀。
“薑蓉,薑蓉明明都死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還要對她念念不忘?!為什麼?!”
她一副瘋狂的樣子,情緒無比地激烈,眼神也帶著仇恨,尖聲叫道,“她明明已經死了,是他親手害死了薑蓉!可是你知道他說什麼?他哭得不像話,說他後悔了,他還想把薑蓉的屍體給偷出來以後和他合葬,他說薑蓉才是他心愛的女人。那我算什麼?我又算什麼?!他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她的樣子癲狂,在這樣刺耳的聲音裡,房間的門口麵容冷淡地站著一個秀麗優雅的青年,他的目光半分都沒有落在瘋狂的女人的身上,也不去看她赤紅的眼睛,仿佛所有的思緒都沒有放在她的身上。
然而楚嬛看到他,眼底卻已經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紅著眼睛哽咽地說道,“阿卿!九皇子竟然這麼對我,我難過得很。”
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可憐。
她嫁給九皇子這麼多年,為他的大業辛辛苦苦地操勞,出謀劃策,本以為如今九皇子已經皇位在望,自己也可以得到最榮耀的一切。
可是她卻沒有想到九皇子給了她這樣巨大的打擊。
他說他後悔了。
不該陷害薑蓉。
他說他就算當年被薑蓉厭棄,選擇了十皇子,他曾經對薑蓉充滿了怨恨,可是無愛又何來的怨恨?
他一直一直,隻深愛著薑蓉。
當薑蓉活著的時候,他並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當他徹底地失去她,他才明白,他深愛她,甚至寧願自己失去一切,也希望她活著。
薑蓉死了,他追悔莫及,痛徹心扉,他說就算得到皇位,可是他也不會幸福了。
可她又算什麼?陪伴了這麼多年,還有他所謂的獨寵,難道都隻是笑話麼?
楚嬛以為自己贏了薑蓉,徹底搶走了她的一切。
可是如今她才發現,麵對薑蓉,她依舊一敗塗地。
可是沒關係,她,她還有阿卿。
九皇子以為她深愛他,可是卻不明白,她嫁給他不過是為了皇位,可是她心裡深愛的卻隻有阿卿一人。
楚嬛淚眼朦朧地看著總是會來到自己身邊的愛人,然而沈言卿的目光卻冷淡地看向房外,淡淡地問道,“就為了這件事,你非要到府中把我叫來?”
“阿卿?”楚嬛愣住了一下。
他說得這樣輕鬆,可難道這不是一件大事麼?
沈言卿的眼底帶著幾分厭倦,回頭看著楚嬛冷淡地說道,“你們夫妻之間的恩怨,與我有什麼關係。”
他的麵容冷淡,楚嬛一愣,繼而詫異地看著此刻對自己露出幾分疏遠的青年,覺得哪裡不對,默默地念了一句“你們夫妻”,她的聲音一下子尖銳起來,“你們夫妻?誰是‘你們’?”
這樣的一個“你們”,不知怎麼,在沈言卿冷淡的目光裡叫楚嬛覺得心底都冷透了,那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撇清了他一個,把她丟到與九皇子的“你們”二字,叫她怔忡地看著沈言卿不敢置信地問道,“什麼叫你們夫妻?!”
“自然是你與九皇子。你們才是夫妻。”沈言卿緩緩地說道。
這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可是楚嬛卻覺得心生恐懼。
什麼時候她和沈言卿之間成了外人。
什麼時候在沈言卿的心裡,她成了這樣疏遠與他無關的人?
“阿,阿卿,你怎麼了?”
“如今太子薨逝,十皇子也已經自儘,九皇子應該可以入主東宮。既然他大業已成,日後側妃不必時常叫我來府中商議大事。”沈言卿看著花容變色,顫抖著看著他的美貌女人,淡淡地說道,“從前也就罷了,如今我不想阿寧再有誤會。”
太子夫妻已經薨逝,卻留下了四個皇孫……皇帝這一輩子隻疼愛過太子這一個兒子,太子留下的這四個皇孫算得上是皇帝的命根子。
為了皇孫,皇帝一定會選擇一個與太子親近的皇子作為下一任的儲君,不然身為元嫡太子的嫡出皇孫,換個與太子疏遠的庶出皇子登基,這四個皇孫隻怕要死無葬身之地。
皇帝挑選繼位太子不會再考慮賢能與否,而是要保住皇孫們的性命,如果是這樣選擇,那皇帝隻會選擇同樣是李貴妃養育,天然與李貴妃和皇孫們親近的皇子。
不是九皇子就是十皇子。
因此,九皇子才會在毒殺太子的時候,將這件事推到十皇子的身上。
如此,皇帝能選擇的也就隻有九皇子了。
沈言卿想到這裡,臉色越發冷淡。
然而楚嬛卻已經張大了眼睛,死死地看著他,仿佛不敢置信。
“……你擔心燕寧誤會?”她覺得心裡惶恐,又說不出的疼痛難忍,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怔怔地問道,“在你的心裡,她比我還重要麼?”
“我的妻子自然比任何人都重要。”沈言卿冷冷地說道。
他秀麗的麵容此刻生出冷酷的痕跡,如同冰雪一樣,然而提到自己的妻子,那冰雪緩緩消融,他的眼底也多了幾分柔和的笑意,緩緩地說道,“她答應我,以後和我好好過日子。且母親也答應我,日後會善待她。”
甚至他母親還叫人做了燕窩,叫他去送給燕寧喝。
可見他母親對燕寧也已經不會如從前那般苛待了。
楚嬛在他微笑的目光裡踉蹌著退後,半晌尖銳地尖叫起來,“那我算什麼?!”
“我與側妃聯盟,難道還不夠麼?”
“我在你的心裡,隻是聯盟,隻是盟友?”楚嬛覺得自己透不過氣,這樣巨大的打擊之下,帶來的劇痛甚至遠遠超過了九皇子在她麵前說他深愛薑蓉時的痛苦。
她看著自己從少女閨閣時就深深愛慕的青年,緊緊地抓著衣襟哽咽地問道,“你我之間隻是利益與合作麼?阿卿,你不要這樣傷我的心。明明那些年,那些年你對燕寧……”她想要央求沈言卿不要對她這樣殘忍,然而沈言卿的目光卻冷淡地掃過她,緩緩地問道,“那不是你的挑撥麼?你當真不知我對阿寧的心意?如果你不知道,當年怎麼會用薑衛來挑撥我。”
楚嬛的麵容變色。
她急促地喘息著看著沈言卿,然而沈言卿的目光已經不看向她了。
“你明知我喜歡她,所以當初才會在我的麵前提到她與薑衛的事,不是麼?”他勾了勾嘴角,露出幾分冷淡說道,“如今,又何必裝作被我傷害,裝作這樣無辜。”
楚嬛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那你不在乎麼?我從未說錯,燕寧本就和薑衛有私情!她和薑衛的婚約薑家就沒有不知道的!”見沈言卿冷冷地看著自己,全然沒有平日裡的溫和,楚嬛便尖聲叫道,“她本就是個攀附權貴,隻喜歡榮華富貴的女人!當初她為了留在薑家,因此一心一意要嫁給薑衛。等到有了長公主之子的你去求親,她就把薑衛給撇在一旁嫁給了你。可是她與薑衛青梅竹馬,就算她嫁給你,她心裡也惦記薑衛,薑衛也惦記她。不然,薑衛怎麼可能到了現在還沒有成親?他都是為了她!”
沈言卿看著楚嬛,不由想到這些年自己的憤怒。
那一年,他第一次見到燕寧,看見她怯生生地躲在薑蓉的身後,偷偷地,用懵懂清澈的眼睛看著他。
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子有那樣乾淨的眼神。
與端陽伯府裡的庶女們,與他母親,與楚嬛這樣的女子完全不同的純粹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