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鬨起來的時候燕寧正在宮中逛。
因為了安胎三個月沒有出門, 因此剛剛出門,燕寧就到了宮中先感謝李貴妃這段時間對自己的關切。
而且太醫正也說了,燕寧如今胎像穩固了,也應該到處走走, 對身體也是好的。
燕寧叫楚王護著就往宮中來了。
“我真的不知道王爺會跟陛下請假。”對於楚王在皇帝的麵前要求一年不出來做事, 口口聲聲養病, 燕寧有些臉紅地對李貴妃說道。
“這有什麼。什麼都比不上你要緊。”因楚王撂挑子了, 因此皇帝最近很苦惱,政務倒是能分給太子一些,不過軍中的事,皇帝顯然隻信任楚王。
雖然皇家依然有無數的人等著皇帝的倚重, 朝中的武將也有不少, 不過楚王手中的權柄雖然交還到了皇帝的手裡,皇帝卻再也沒有給其他人, 仿佛老老實實地等著楚王回頭再次接盤似的。
唯一一些京郊大營的事, 皇帝因知道十一公主的駙馬沈言江還算是得楚王信任,因此就叫沈言江時常到自己的麵前來說說話回稟軍務。
可是兵權是半點都沒給。
對於皇帝信任也隻信任楚王,李貴妃覺得挺好的。
她也覺得這朝中隻有楚王最為公正,最值得信任了。
換了旁人, 李貴妃都不敢肯定這些家夥背後對太子是不是真心簇擁。
就如如今滿朝都稱頌太子的賢德,又有多少是真心誇讚, 多少是背後藏著不可告人的心機呢?
李貴妃看著燕寧笑眯眯的。
燕寧也忍不住彎起眼睛, 對李貴妃偷偷地說道, “那我隻和娘娘說。其實王爺留在府裡陪著我, 我真高興。”她一邊說一邊抿嘴去看坐在一旁正在叮囑李貴妃宮中的人要給燕寧吃什麼茶水什麼點心,不能往點心茶水裡放什麼的楚王,一邊輕聲說道,“我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她有孕的各種禁忌,楚王比她還記得清楚。
她的目光繾綣,李貴妃正想笑著點頭,陡然聽到外麵傳來皇帝氣急敗壞的聲音罵道,“什麼事都來尋朕!難道朕要幫你過日子不成?你當朕是什麼?你以為你是誰?!”
他的後麵傳來長平長公主的哭聲。
“皇兄說的這是什麼話?如今我也知道,世人都不把我放在眼裡,可如果皇兄也由著旁人作踐我,不管我的委屈心酸,那我活著還有什麼趣兒?還不如死了!”
她哭得尖銳,燕寧皺了皺眉尖兒的功夫,就見皇帝已經滿臉怒氣地進來。
見了燕寧與楚王,皇帝腳下一頓,轉頭就大聲說道,“給朕閉嘴!少把你們府裡那點狗屁倒灶的爛事拿到宮中來說,臟了旁人的耳朵!”他顯然是怒極了,不然不會口不擇言罵出這麼難聽的,不符合一個皇帝應該說的話,可長平長公主卻哭著反駁道,“臟了誰的耳朵?皇兄心疼貴妃,怎麼不先來心疼心疼我這個妹妹!難道貴妃比我還要緊不成?我才是皇兄的妹妹啊!”
她哭著進來,見李貴妃與楚王夫妻都在,便用一雙赤紅的眼睛憤憤看向李貴妃。
李貴妃覺得這一次自己是真的冤枉。
明明皇帝是不想叫長平長公主哭鬨打攪了有孕的燕寧,可長平長公主卻總是覺得都是她在作祟。
不過李貴妃還是替燕寧背了這口黑鍋。
與其叫燕寧被長平長公主怨恨詛咒,那還是她來頂著吧。
“哭鬨什麼?宮中之處,是你在這裡哭喪吵鬨的地方?閉嘴!”楚王對哭鬨的女人最沒有耐心,斷然嗬斥。
長平長公主一貫的驕傲還有傲慢此刻全都不見了,哭得滿臉都是淚水,眼眶都紅腫了,卻不敢反駁楚王,隻能對快步過來坐到李貴妃身邊操起茶壺一口氣全都喝了個乾淨的皇帝哽咽地說道,“皇兄,如果皇兄不為我做主,我和阿卿就在沈家沒有立錐之地了。周氏,周氏她以退為進,鬨著要與伯爺合離,伯爺覺得她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覺得對不住她,要把爵位給了那沈言江!皇兄,阿卿才是沈家嫡子啊,怎麼能被庶子霸占爵位。你不為我做主,我真的死了也不能閉眼。”
“沈言江本就不是普通的庶子,端陽伯的爵位給他也沒什麼不對,你吵鬨什麼。”皇帝冷淡地說道。
他說著話的時候,太子與太子妃來給李貴妃請安,見到此刻長平長公主在,太子微微皺眉,到底沒說什麼。
“我不管!我不管他本應該是什麼身份!打從我嫁到沈家,他就隻能是庶子!阿卿的東西誰也彆想搶!”
“誰也沒想搶你的。十一之前進宮來和朕說過,周氏要合離並不是以退為進,而是真心要合離而去。沈言江也對爵位沒興趣,不然怎麼會主動提出要分家。他如果分出去,那爵位就跟他沒關係了。你不必吵鬨,這件事就叫周氏合離就行了。”
皇帝覺得這話是真心為長平長公主考慮,她都什麼不必對沈言江母子做,隻要這母子倆離開沈家,那爵位就沒他們什麼事兒了,畢竟端陽伯府不可能給一個生母合離而去的繼承人繼承,那沈言卿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長平長公主無端吵鬨沒什麼道理。
難道要鬨得周氏不再提出合離,繼續給端陽伯做二房,長平長公主就高興輕鬆了不成?
皇帝真是想不明白,他一向聰明,怎麼有長平長公主這麼一個蠢得要死的妹妹。
“她要合離,沈言江要分家也可以,不過……他們不過是庶出的,不許分家產。”長平長公主這才圖窮匕見。
皇帝沉默地看著此刻才露出真意的長平長公主。
她不是不願意心腹大患沈言江分家而去,而是不想分給沈言江家產。
皇帝一瞬間覺得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
“你就這麼刻薄?”他對長平長公主輕聲問道,“你這樣待端陽伯的兒子,他還敢把端陽伯府交給阿卿麼?”端陽伯除了沈言江這個庶長子,還有不少心愛的庶出的兒女。
如今長平長公主對他的庶長子這麼刻薄,端陽伯不得在心裡打鼓,若是他叫沈言卿做了伯府繼承人,他其他的兒女在長平長公主的手底下還能有活路麼?
有這樣的恐懼,端陽伯還能願意叫沈言卿做繼承人麼?
皇帝固然可以強權壓迫端陽伯選擇沈言卿這個繼承人,可是長平長公主與端陽伯之間隻怕就真的不會再留下半分夫妻之情了。
“伯爺……伯爺心裡隻記掛周氏母子,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呀!”
“朕聽到的可不是這樣。既然你偏要朕來決斷這件事,那就叫沈家的人都進宮當麵對質,朕要親自問。”因十一公主已經在皇帝的麵前提過這件事,因此皇帝懶得與長平長公主多說。
見他要叫沈家的人進宮,長平長公主唯恐自己被眾人圍攻勢單力薄,急忙說道,“叫九皇子也進宮!”她含著眼淚在皇帝詫異的目光裡說道,“皇兄還不如九皇子貼心。這段時間如果不是九皇子在我的身邊安慰我,給我出謀劃策,這日子我怎麼過得下去。”
“你倒是與九皇子親近。”皇帝淡淡地說道。
“他做侄兒的孝順我這個姑母,為我抱不平,難道還錯了不成?至少比那等沒良心的,還要羞辱我的強多了!”長平長公主想到十一公主,頓時咬牙切齒。
她一力要求九皇子進宮,竟然仿佛與九皇子的關係極好的樣子,燕寧眨了眨眼睛,覺得九皇子這真是能乾。
竟然連長平長公主都能去討好拉攏。
“如果王嬸覺得刺耳勞累,那就先去偏殿歇著吧。”皇帝緊張地對燕寧說道。
“沒事,我想坐會兒。”燕寧倒是對沈家要分家這件事十分好奇,因此覺得看看也沒什麼。隻是當端陽伯進宮之後,燕寧被端陽伯臉上的憔悴還有消瘦都嚇壞了。
端陽伯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似的……被自己的女人兒子拋棄,這足夠叫一輩子都一帆風順的端陽伯懷疑人生的了。
這世上隻有端陽伯拋棄旁人,斷斷沒有旁人拋棄他的,因周夫人執意合離,端陽伯沒想到自己的女人會這麼對待自己,這段時間受到巨大的心靈傷害,又想到自己成了京都眾人嘲笑的對象,自然就光鮮不起來了。
雖然依舊俊美,然而那份俊美此刻都褪色了幾分,帶著幾分被打擊傷害到的痛苦。
“見過陛下。”端陽伯進宮之後先給皇帝請安,之後沉默著掃過了站在一旁的長平長公主。
長平長公主看著憔悴痛苦的端陽伯,心中如同被捅了一刀似的,急忙上前攙扶他含淚說道,“伯爺,彆被那等賤人……”
“走開!”端陽伯臉色冰冷地一把將她推開。
這樣冷酷,甚至在皇帝的麵前都無法掩飾,頓時令長平長公主越發哭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