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裡唏噓了一番。
“怎麼了?”李貴妃正給皇帝喂了粥水, 又擦了擦他嘴角的一點痕跡,轉頭溫和地問道。
她難得對皇帝這樣溫柔。
在燕寧的記憶裡, 這似乎是李貴妃對皇帝最溫柔照顧的一次了。
甚至李貴妃對皇帝還有些精心,十分放在心裡的感覺。
燕寧想了想, 搖頭說道, “沒什麼。”她覺得皇帝如果清醒的時候, 應該會高興的。
不僅僅是因為李貴妃對他溫柔, 而且還因為李貴妃對他這樣緊張,甚至不放心有可能的那些壞人, 因此不假手於人, 用心地照顧,這看在眾人的眼裡都覺得李貴妃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不過燕寧卻覺得……也不知該怎麼說, 總之,她就是覺得李貴妃眼下對皇帝過於溫柔了,反倒刻意。
不過她和李貴妃親近,自然不會拆台,和李貴妃說了一聲就抱著自己的兩個孩子往自己暫住的宮中去了。
此刻宮中還有太子妃與四個小皇孫在。
因李貴妃不許太子妃進入皇帝的寢殿,因此太子妃隻好過來陪伴燕寧, 順便幫她照顧兩個小家夥兒。
幾個皇孫都仿佛沉穩了起來, 小小年紀, 都不過是小小的樣子,可是卻再也不會如從前那樣淘氣了。
大皇孫和二皇孫站在兩個弟弟的前麵, 還把燕寧放在床上的長樂長生往身後揣了揣, 仿佛是在保護他們。
燕寧看見大皇孫身姿秀雅挺拔, 二皇孫麵容嚴肅,又覺得心裡歡喜起來。
“皇孫們仿佛一下子長大了似的。”她和太子妃說道。
太子妃對燕寧勉強笑了笑,卻還是忍不住在臉上露出幾分憂慮,低聲對燕寧問道,“叔祖母,九皇子的事……我擔心朝中會有人與九皇子妃那般構陷太子殿下。”
馮瑤嚷嚷出來的那些話太可怕了,甚至叫人覺得惶恐,身為太子妃,想到馮瑤那些話,她都忍不住擔心,很擔心朝中群臣還有皇族們也與馮瑤是一樣的想法……皇帝如果不好了,那最得到好處的不就是太子麼?
因此,在皇帝中毒這件事上太子的嫌疑真的太大了。
從前沒人提,可是一旦有人挑破,對太子來說就很致命。
“不要擔心了,不會有事的。”燕寧見太子妃憂心忡忡,便急忙安慰她說道,“你擔心的事,王爺與太子也必然能夠想到,必然能夠考慮解決的辦法。”
她坐在太子妃的身邊,見太子妃輕輕點頭,想到上一世的事,便對太子妃誠懇地說道,“可王爺與太子在前朝忙碌,太子妃……咱們在後宮也不能叫他們擔心呀。陛下都中了毒,也不知這宮中會有什麼歹人,因此咱們吃的飯菜也都要小心一些。後宮的事隻怕也忙得很,你要打起精神來呀。”
她比太子妃年幼,一向軟乎乎的,可是在這個時候說的話卻叫太子妃精神一振,看著燕寧感激地說道,“多謝叔祖母提醒。若不是叔祖母當頭棒喝,我還在內宮憂慮,不知為太子殿下分憂。”
“沒有沒有。我隻是……”她也隻不過是比太子妃多了一個前世罷了。
“叔祖母放心,我不會叫太子殿下忙碌前朝時還要為後宮之事憂慮。姨母尚在照顧陛下,這後宮之事,我會認真整肅,也不會叫女人們的流言蜚語成為前朝的武器。”太子妃畢竟掌掌管東宮多年,並不是一個無用的人,在短暫的慌亂之後就重新恢複了鎮定。
她見燕寧笑著對自己點了點頭,便也露出幾分堅決的笑容,之後對燕寧說道,“叔祖母也放心。宮中的飲食起居,我也會妥善處置。”她不怕死,可是後宮之中如果真的有謀害皇帝的人沒有發現的話,那她的兒子們,還有李貴妃怎麼辦呢?
太子妃總是要把這些都想到。
更何況因皇帝昏迷,服侍皇帝的內侍與宮女們如今都被關起來了,全都單獨隔離,雖然還沒有開始審問,不過這些最有可能接近皇帝的侍從都已經不能再靠近皇帝。
皇帝的寢殿之中如今也都是李貴妃的人了。
至於那些皇帝身邊的內侍,楚王並未急著審問。
因為楚王倒是隱約地覺得皇帝貼身服侍的這些內侍不大可能謀害皇帝。
誰都不是蠢的。
這些近身服侍皇帝的內侍的性命一向與皇帝息息相關,又不是傻瓜,為了一些利益就去謀害皇帝,反倒自己丟了性命。
將他們關起來,也不過是為了保全罷了。
楚王如今最忙著的是命人去尋訪天下各處的名醫往宮中診斷皇帝。隻是那些有名氣的名醫大多散落在地方上,要帶著人回到京都也需要時間,楚王一邊令太醫院繼續診斷皇帝,一邊和太子鎮壓朝堂。
大概是因皇帝如今情況不定,太子一向頗有威望,因此朝中還算是穩定。這樣過了十幾日,就在燕寧覺得後宮也在慢慢安穩,褪去了皇帝剛剛昏迷時的浮躁的時候,她就在皇帝的宮中聽說長平縣君想要進宮。
之前皇帝昏迷的時候,楚王根本沒叫長平縣君進宮礙事,燕寧覺得楚王做得對。
不然,那一晚上宮裡可就不止馮瑤一個瘋子,而是兩個了。
聽說她要進宮,燕寧就看向正給皇帝擦身後累得頭上都是薄汗的李貴妃。
李貴妃聽了卻隻是冷淡地拒了長平縣君要進宮的請求,然而這還沒算完,長平縣君竟然跪在宮門外,哭著要見皇帝。
她到底是皇帝的妹妹,而且哭得那麼可憐,外頭無論風吹雨打地都跪在宮門口,這叫人看在眼裡,倒是顯得李貴妃太跋扈了一些。燕寧覺得還不如叫長平縣君進宮來發瘋呢,李貴妃也沉吟起來,到底叫長平縣君進宮見昏迷著的皇帝一麵。
燕寧本以為長平縣君會吵鬨,和李貴妃針鋒相對。
然而卻沒有想到長平縣君這一次老實得不得了,隻是含淚趴在皇帝的榻邊哽咽,之後老老實實地對李貴妃說道,“多謝娘娘體恤我對皇兄的一片牽掛。我不求彆的,隻求能時常來看望皇兄,看皇兄的安好。”
她對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李貴妃苦澀地說道,“我知道娘娘不喜歡我。可是我也希望娘娘相信,無論誰希望皇兄出事,我都不會這樣希望。我的榮辱係於皇兄一身,娘娘應該明白。”
如果說這天下最不希望皇帝駕崩的是誰,那必然就是長平縣君了。
她的一切尊榮,還有橫行霸道的底氣都來自於皇帝。
如果皇帝駕崩,而太子登基,那長平縣君就算是完了。
她知道太子一向都對她頗有微詞的。
而且,之前她剛剛指責太子不配做皇帝,大大地得罪了太子。
如果想要繼續在京都立足,肆意張揚地活著,她就必須祈禱皇帝還能健健康康地活著。
李貴妃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淡淡地點了點頭說道,“皇子與公主們何時進宮,縣君也什麼時候進宮即可。”她看著容顏憔悴了的長平縣君,見她點了點頭,又是不甘,又是說不出地複雜地轉身走了,這才對燕寧輕聲說道,“她說得的確沒錯。如果太子登基,陛下駕崩的話,最倒黴的就是她。”
太子甚至都不需要再懲罰這位囂張跋扈的姑母什麼,隻需要對她冷落疏遠,那些見風轉舵的就能往她的身上踩過去了。
“我聽說她在沈家的日子過得不大好。”燕寧雖然不大出門,不過之前也聽說過長平縣君被皇帝責罰之後在沈家過得艱難了。
被揭了臉皮成了偽君子,又被原配給甩了,因此顏麵儘失的端陽伯怨恨長平縣君,覺得都是她的錯,因此叫自己妻離子散,還成了京都笑柄,因此回到了端陽伯府,長平縣君就與端陽伯徹底反目,端陽伯就不理她了。
而且沈家分家的時候長平縣君又大鬨了一場,令端陽伯惱火因她的緣故叫沈言江對家族寒心,因此越發厭惡她。
如今她都不是長公主了,也被皇帝厭棄,還得罪了太子,那些端陽伯府裡的姬妾們哪裡還把她放在眼裡,個個兒把她踩在腳底下,叫她的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因此,燕寧便感慨了一下。
“雖然這話不該我說,不過我覺得這或許就是報應吧。搶了彆人的,自己也是要有報應的。”
長平縣君的日子過得不好,燕寧半分都不覺得可憐。
當初她仗著身份令端陽伯生出貪婪的心,奪了屬於周夫人的地位,那如今,她沒了身份與聖寵,因此被端陽伯再也不多看一眼,其實她和端陽伯半斤對八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