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即將麵對黃太尉,也許會再次見到黃子文,想到前世黃子文對她的侮辱、毆打和虐待,宋甜心情有些低落。
她不等紫荊打燈籠來接,與張蘭溪她們搭訕了幾句,便離開了上房,向東偏院走去。
暮春的夜裡,春風和暢,花香浮動,宋甜一邊走,一邊鼓勵自己:宋甜,黃太尉沒那麼可怕,黃子文更不可怕,前世你手刃黃子文,這一世你可以避開他,如果避無可避,你可以毒死他,可以刺死他,可以買凶殺了他……
在臆想中把黃子文殺死無數次之後,宋甜終於重新鼓起了勇氣,告訴自己:宋甜,重活一世,你能做的太多了,而不是在這裡擔心恐懼!
想通之後,宋甜腳步變得輕快起來,見前麵影影綽綽有人打著燈籠走了過來,便提高了些聲音問道:“是紫荊麼?”
“姑娘,是我。”
是紫荊來接她了。
宋甜不由微笑起來。
這一世,她要保護豫王,保護紫荊,要做的事多著呢,若是遇到黃家的人就害怕,那她還能做什麼?
回到東偏院,紫荊去準備洗澡水了,宋甜走進臥室,隨手揭開鏡袱看了看,卻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紫紗衫子,係了條繡紫花的白紗裙,不由抿嘴笑了——原來她今日在臥雲亭上見豫王,穿的居然是豫王最厭惡的紫色衣裙,不知道豫王當時看著她,心裡有沒有覺得她不順眼……
這一夜宋甜睡得特彆香。
一夜無夢。
早上起來,宋甜穿了件白紗衫,係了條白杭絹繡花裙子,外麵則罩了件銀紅比甲,打扮得整齊利落,端坐在窗前,對著窗外初的月季花,翻開書冊,開始誦讀詩書,以應對即將到來的女官遴選初試。
根據前世魂魄追隨豫王時的見聞,宋甜記得陳尚宮出身江南書香門第,平生最愛宋代蘇軾的詩詞文章,便開始一篇篇朗讀背誦起來。
宋甜正在背蘇軾的《赤壁賦》,一個頭發齊眉的小胖丫頭走了過來,正是張蘭溪新買的小丫鬟繡兒。
紫荊迎上前與繡兒說了幾句話,便引著繡兒來見宋甜:“姑娘,老爺在蘭苑,請您過去。”
宋甜吩咐紫荊拿把鬆
子糖給繡兒,含笑與繡兒說話,沒幾句就把繡兒知道的都問了出來。
原來昨夜宋誌遠喝得醉醺醺從外麵回來,歇在了張蘭溪的蘭苑,早上一醒,他就讓繡兒來喚宋甜過去。
到了蘭苑,宋甜見宋誌遠坐在明間內吃粥,便上前行禮問安。
宋誌遠昨夜宿醉,今日略顯憔悴,瞧著卻比實際年齡更年輕了。
他看了宋甜一眼,見她神清氣爽,甚是齊整,不由點頭,道:“我去年在城外買了個莊子,讓人在前麵蓋了三間卷棚,三間廳房,建了疊山子花園、井亭和射箭廳;後園讓人挖了個湖,湖裡養魚湖麵養蓮,還可以湖麵泛舟,湖邊建了個聽雨榭——今日帶你和你幾個娘看看去。”
這是前世沒有的事。
宋甜略一思索,試探道:“爹爹,我今日在家有事,就不去了。”
張蘭溪在一邊侍候,見宋甜居然敢跟一向在家中說一不二的宋誌遠頂嘴,不由心驚肉跳,當即看向宋誌遠,隨時預備為宋甜解圍。
宋誌遠似沒聽到宋甜說話一般,徑直道:“莊子是給你準備的嫁妝,你還是去看看吧!”
宋甜打量著宋誌遠,猜測他的用意。
前世這個莊子自然也是有的,全家人也一起去過,隻是那時吳氏已經有了身孕,她爹誌得意滿指著吳氏的肚子,說什麼“孩兒,這都是爹爹給你打下的家業”,根本沒提是給她準備的嫁妝。
宋誌遠臉色蒼白,眼睛卻甚是清澈,口氣也溫和得很:“明日便是三月三上巳節,我在莊子裡請客,請眾人賞花吃酒,女眷在後院玩耍就是。”
宋甜總覺得她爹這次叫她一起去莊子上,定是藏著什麼心思,再想想黃太尉如今就在宛州,心中更是起疑,當下便道:“爹爹,我有話要和你說。等你用罷早飯,咱們去那邊木香花架那邊說。”
宋誌遠難得如此有耐性,唏哩呼嚕把剩下的粥吃了,用清茶漱了口,便起身帶著宋甜去了院子東邊的木香花架。
張蘭溪目送這父女倆的背影,忽然發現宋甜一個嬌怯怯的女孩子,走路時的背影居然與宋誌遠一樣,都是背脊挺直,昂首而行。
她低聲和一邊侍候的錦兒說道:“平時瞧著老爺不怎麼關注大姑娘,可畢
竟是親父女,到底不一樣,剛才大姑娘衝撞老爺,老爺居然沒事人一般,換了我,怕是老爺一個眼風過來,就嚇得我膝蓋發軟心兒亂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