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誌遠出去迎接, 隻見雲參將穿著大紅麒麟補服走了過來,身後簇擁著許多軍牢,煊赫之極。
他笑容燦爛, 請了雲參將進了前門廳堂,分賓主坐下。
宋誌遠先吩咐小廝上茶,然後才祝賀雲參將:“雲大人榮擢參將,恭喜恭喜!”
雲參將倒是謙遜得很,忙起身一揖:“宋大人,不敢不敢!”
與宋誌遠聊了幾句之後, 雲參將便要告辭。
他這幾日就要上任, 離開宛州前要一一去拜彆宛州城的官紳好友。
宋誌遠哪裡肯放, 一把挽住了雲參將的手, 吩咐小廝到後麵傳話,要在花園玩花樓擺酒請雲參將。
雲參將卻之不恭, 隻得留了下來。
魏霜兒今日又回觀音橋魏家探望生病的魏姥姥了。
冬梅一個人在房裡沒意思,想起廚房院子的角落裡一叢鳳仙花開得正好,便過來掐鳳仙花,預備拿回去搗碎了加白礬染紅指甲。
她正彎腰掐鳳仙花, 卻見小廝宋梧急急往廚房這邊跑了過來。
冬梅豎著耳朵, 聽到宋梧在廚房裡交代廚娘:“老爺要在花園玩花廳宴請雲參將, 你們快些準備菜肴!”
說罷,他急匆匆往外趕。
冬梅心裡一動, 掐好的鳳仙花也不要了,全灑在了地上, 急急上前攔住了正往外走的宋梧:“宋梧,雲參將是誰呀?”
宋梧見是冬梅,笑著解釋道:“就是以前和咱們老爺來往的雲千戶, 他哥雲參將死了,他襲職做了參將,不日就要去冀州上任了,今日來向咱們老爺告彆。”
冬梅回到西偏院,重新洗臉梳頭,梳妝打扮,換上了件白綾扣身衫子,係了條絳紅緞裙,在梳得烏溜溜的發髻上插戴了幾樣簪釵,又戴上了一對珍珠耳環,這才往花園去了。
天已經黑透了,宋家花園內處處點著燈籠,亮堂堂的。
玩花廳位於宋家花園高處。
雲參將正與宋誌遠在玩花廳交杯換盞吃酒說話,隨意向外看去,卻見水池對麵遊廊燈火通明,一個滿頭珠翠白衣紅裙的女孩子正抱了琵琶慢慢在遊廊裡走,身材窈窕風姿甚美,凝神一看,正是自己見過的那個宋家丫鬟,似乎是叫冬梅。
宋誌遠正在跟雲參將談將來到冀州開鋪子做生意的事,發現雲參將心不在焉,隻顧往窗子外看,便順著雲參將的視線看了過去,卻是冬梅。
都掌燈了,冬梅為何抱著琵琶走在對麵遊廊裡?
見雲參將心不在焉,一直往對麵看,宋誌遠不動聲色觀察著。
眼見冬梅越走越遠,很快便要消失在遊廊的儘頭,雲參將當下開口道:“宋大人,有一年小弟來貴府,也是在這玩花廳,貴府家樂曾上前奏唱了一套《霽景融和》,其中那位彈奏琵琶的,技藝十分高妙,小弟至今還記得。”
宋誌遠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雲參將這是看上了冬梅。
他有心在冀州開鋪子做生意,自然要巴結即將到冀州去做地頭蛇的雲參將,冬梅倒也不是舍不得。
宋誌遠隻是擔心冬梅是他收用過的人,經了他的手,不知道冬梅還能不能看上雲參將。
宋誌遠借口更衣,叫來宋桐吩咐道:“冬梅在對麵,你去問她,雲參將在這裡飲酒,問她願不願意來彈唱佐酒。她若是不願意就算了;若是願意,你引著她過來。”
冬梅這妮子一向心高,宋誌遠打算讓冬梅自己抉擇。
約莫一盞茶工夫,宋誌遠便見對麵遊廊中冬梅抱著琵琶隨著宋桐走了過來。
他知道了冬梅的選擇,心中一聲歎息,麵上卻含笑和雲參將說道:“冬梅待會兒便來彈唱,隻是她一向在房裡侍候,彈唱技藝頗為生疏,雲大人可不要嫌棄呀!”
聽到宋誌遠“她一向在房裡侍候”這句話,雲參將知道宋誌遠這是在提醒自己,他收用過冬梅,希望自己不要嫌棄。
他笑容燦爛:“各花入各眼,宋大人多慮了!”
宋甜正在西暗間藥房裡配藥,紫荊來傳話,說冬梅來了。
宋甜看向紫荊:“她要隨雲參將離開了?”
紫荊納悶:“姑娘,你怎麼知道?”
宋甜微笑,心道:冬梅這丫頭,果真是善於抓住機會。
雲參將一年到頭才來宋家幾次?
就這寥寥幾次,冬梅卻都抓住了,成功脫離了魏霜兒,逃離了宋府這泥沼深潭——在宋府,有魏霜兒在,冬梅永無出頭之日,不如到外麵世界去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