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誌遠與張蘭溪一起上前,給祖宗並先頭太太金氏的牌位上了香,然後在正堂上坐定。
先是宋甜上前行禮。
接著是三娘魏霜兒上前行禮。
待禮節齊備,宋誌遠便去了前麵,圍觀女眷這才各自散了,隨著接引媳婦去了宋家花園。
到了戌時,男客在外麵大廳上坐席,由四個小優彈唱,兩個唱的唱曲;女客在後花園卷棚內坐定,由院中兩個唱的在旁彈唱曲詞。
卷棚四周掛著紗簾,涼風習習,香氣馥鬱,樂聲悠揚,極為舒適。
女眷們多時未見宋甜,想起她中選豫王府女官,自然有許多話要問,誰知宋甜打了個照麵,人便不見了,有人就問張蘭溪:“宋太太,你家大姐兒怎麼不見了?”
隨著張蘭溪招呼客人的魏霜兒,聽到女客稱呼張蘭溪“宋太太”,不由銀牙暗咬,心中恨極,在臆想中一刀一個,砍瓜切菜般把在座眾人一一砍翻。
張蘭溪含笑道:“今日筵席都是大姐兒備辦的,她這會兒應該去廚房看菜去了。”
宋甜這會兒卻沒有在廚房。
她留下紫荊在卷棚外看著魏霜兒,自己帶著月仙到外麵,把安排的人手一一看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了,這才又去了花園卷棚,卻沒有進去,而是躲在一處隱蔽角落等著魏霜兒出來。
飲酒至酣處,有幾位女客已經聲稱頭暈了,魏霜兒心中得意,眼看著快到約定時辰,便聲稱淨手,悄悄溜了出去,徑直往門房那邊去了。
按照今晚的安排,家中下人也都賞了酒菜,接下來都該暈暈乎乎了。
看門的小廝宋榆坐在板凳上,正百無聊賴看對麵蔡家宅子的大門——夜深了,蔡家大門早關上了,隻餘兩盞燈籠還未熄滅——忽然聞到一陣香風,扭頭一看,卻是三娘魏霜兒到了,不禁嚇了一跳,當即站了起來:“三……三娘,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魏霜兒笑容嫵媚,走上前道:“快到子時了,家裡上下都在吃酒,單是你可憐,到現在還空著肚子,水米未進吧?”
她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油紙包和一小瓶酒:“這是一個鹵豬蹄和一瓶薄荷酒,你先吃了墊墊肚子。”
宋榆欲待不接,可是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他紅著臉接了過來:“多謝三娘……”
唉,這闔府的人,也就三娘能想著他了。
魏霜兒眼看著宋榆開始啃豬蹄,有些急躁,便道:“你快嘗嘗這薄荷酒,香甜清涼,酒味倒是不濃,不用擔心喝醉。”
宋榆拔開瓶塞,嘗了一口,果真很甜,便一仰首,咕嘟咕嘟全喝了。
魏霜兒笑盈盈看著他——比起席上飲的薄荷酒,她給宋榆送來的可是加了數倍藥量的蒙汗藥酒。
宋榆喝完這瓶酒,正要再啃一口鹵豬蹄,忽然覺得頭暈眼花,整個人軟倒在了地上。
魏霜兒上前踢了他一腳,確定他睡得死死的了,這才跑出大門,叫了聲:“進來吧!”
路邊停著許多輛馬車,瞬間有十幾條黑衣漢子從馬車裡躍出,提刀衝入宋府大門。
魏霜兒笑得得意,留在最後,親手關上大門,閂上了門閂。
她剛要離開,卻聽到外麵也傳出一聲閂門閂聲,不由一愣,忙拔出門閂要打開大門,卻發現大門已經被人從外麵閂上了。
魏霜兒心念急轉,意識到事情不對頭,忙拎著裙裾向裡麵跑去。
她猛地停下了腳步——大門和儀門之間,火把熊熊,無數穿著甲胄拿著武器的軍士把蔡大郎及其夥伴團團圍住!
魏霜兒大腦一片空白,身子不由自主向後退去,然後轉身飛快地跑到大門後麵,用力搖撼著大門,大門晃動著卻始終打不開,她滿臉是淚,到底舍不得蔡大郎,想著死也要和蔡大郎死在一起,又提著裙子跑了回去。
蔡大郎武功高強,在江湖上也是一條好漢,跟他來的人也都是在海上做刀頭舔血生意的,這些官兵,也許不是他們的對手。
蔡大郎也是如此想法,與眾夥伴背靠背,手舉鋒利的彎刀,覷著合適的時機殺出。
正在這時,大門上方臨街二樓忽然傳來一聲鑼響,官兵齊齊向東西兩端退去,蔡大郎等人被留在了大門與儀門之間。
一股股火油從二樓傾倒了下來,澆在了蔡大郎頭上,瞬時把他們澆成了油氣撲鼻的落湯雞。
宋誌遠和宋甜父女倆各舉著兩個火把,從二樓窗口探出身來。
宋甜高聲道:“把刀扔出來投降,不然我這就把火把扔下去,把你們燒成焦炭!”
蔡大郎彪悍異常,哪裡肯降,舉刀就要躍出。
誰知魏霜兒奔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的手:“大郎,宋家妮子心狠手辣說到做到,咱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蔡大郎原本還要搏一搏命,誰知妻子撲了過來,一番話說得他豪氣全無,歎息了一聲,左手攬著魏霜兒,右手把手中彎刀扔了出去。
眾海盜見狀,也都跟著他把彎刀扔了出去。
新任宛州守備賀天成做了個手勢,士兵閃電般衝出,把彎刀齊齊撿回。
蔡大郎、魏霜兒及眾海盜束手就擒,被賀守備命人五花大綁,押解出了宋府。
宋甜這幾日都提著勁兒,到了此時,才發現腿都軟了,整個人都倚在了紫荊身上。
紫荊力氣大,索性背著宋甜回東偏院去了。
待宋誌遠和張蘭溪送走忐忑不安的男女客人,子時已過。
宋甜一直睡到了接近午時,這才醒了過來。
宋誌遠正和張蘭溪在外麵說話,得知宋甜醒了,忙進來看她:“甜姐兒,蔡大郎等人犯被錦衣衛接管了,宋榆也被帶走了,賴家商棧也被錦衣衛查封了,他們到了錦衣衛手中,要想囫圇出來,可是難了!”
宋甜披散著頭發坐在那裡,瞧著有些呆呆的。
張蘭溪笑著在宋誌遠手臂上敲了一下,道:“老爺,大姐兒還沒醒透呢,咱們先回去,在上房先用飯。”
見爹爹被張蘭溪一陣風似的給弄走了,宋甜便又躺了下去,很快就又睡著了。
接下來的日子,宋甜過得悠閒極了,得空就準備在宛州開鏡坊的事。
眼看著距離宋甜及笄隻剩下三日了,張蘭溪備辦好一切,命人請了宋甜過來,要和她商議及笄禮的各項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