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思是這些皮貨和山參在京城銷得更快,利潤更高,黃連在延慶坊有皮貨鋪和生藥鋪,這些皮貨和山參可以留一批在他那裡,或者賣給他,或者寄賣,到底比在宛州利潤更高且不易積壓。
葛二叔沉吟了一下,道:“大姑娘您說的在理,可是沒有老爺的吩咐,臨時求見黃太尉,黃太尉高高在上,我哪裡能見得著呀!”
宋甜很了解黃連,微微一笑,道:“我有法子。”
她把提前寫好的一封信和隨身帶在身邊的她爹的拜帖遞給葛二叔:“到了京城,你讓夥計在碼頭守著,你拿著這封信去太尉府,把我爹的拜帖給門房,黃太尉應該會見你。待見了黃太尉,你把我這封信給他就是。”
葛二叔將信將疑,接過這封信,妥善地收了起來。
貨物很快都裝好了,葛二叔等人要出發了。
宋甜一直把葛二叔送到了大門外,再三叮囑:“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人命比什麼都重要,錢可以再掙,人命卻隻有一次。”
葛二叔會意:“大姑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王慶在一邊聽了,心中感動,忍不住也開口道:“大姑娘,您放心,我和眾兄弟以後就認定大姑娘了,一定會好好護著葛掌櫃和貨物的。”
他不善言辭,說話慢慢的,極講義氣。
宋甜沒那麼多花言巧語,卻真誠善良,把他們這些刀口舔血的當自己人看。
江湖人講究以心換心,以真誠換真誠。
比圓滑世故的宋誌遠相比,他和兄弟們都更服氣聰明善良待他們真誠的宋甜,願意跟著宋甜。
宋甜聞言開心極了:“那我等你們明年還過來!”
眾人應了聲諾:“大姑娘放心吧,小的明年還護著葛二叔過來!”
金雲澤擔心王慶和他帶來的那十二個排軍不夠用,又撥了二十個精壯士兵護送葛二叔他們去宛州。
宋甜目送車隊越行越遠,漸漸消失在街道儘頭,心裡不免空落落的。
到了晚上,金守備在守備衙門值夜,晚上不回來了。
宋甜和謝丹在上房陪著金太太說話。
謝丹閒不住,拿了些白綾出來,裁剪成帕子,用繡繃繃著,預備在白綾上繡花。
宋甜在一邊看了一會兒,見謝丹繡的桂花甚是玲瓏可愛,便也裁剪了一方帕子:“嫂嫂,我也繡一方帕子。”
金太太笑著問她:“甜姐兒,你打算繡什麼?”
小炕桌上鋪著紅氈條,宋甜把帕子攤開在紅氈條上,拿了粉餅在上麵勾勒著,不知不覺就勾勒出了牡丹花的形狀。
她腦海裡浮現出在京城豫王府時趙臻畫的那些牡丹,沉默了片刻,這才道:“我想繡牡丹。”
謝丹湊過來看:“並蒂牡丹麼?”
宋甜想起趙臻,不由自主道:“不,不是並蒂牡丹,是一朵洛陽城的白雪塔,一朵宛州城的紅月季花。”
在京城豫王府,趙臻曾吩咐小廝送了幾盆牡丹花到她的住處,其中就有一盆白牡丹花,花名喚作白雪塔,又叫玉樓春。
白雪塔花盛開時潔白如雪,晶瑩剔透,層層堆積如玲瓏之塔,因此被稱為白雪塔,是宋甜見過的最美、最純淨、最華貴的牡丹花。
白雪塔盛開在王府花園,就像趙臻生長於皇宮大內。
不管是白雪塔,還是趙臻,都是那樣好看,那樣潔淨,那樣高貴,那樣不容褻瀆高高在上……
即使兩世為人,兩世親近,宋甜看趙臻,依舊像是在看高高在上的禦園白雪塔,在仰視夜空中的明月。
過了半個多月,謝丹去宋甜住的東跨院做客,忽然想起宋甜繡的帕子,忙問宋甜:“甜姐兒,你繡的那個帕子呢?”
宋甜若無其事抽出了一方白綾帕子給了謝丹。
謝丹接過來一看,見上麵繡的是柳間鸚鵡,便笑著道:“我怎麼記得你繡的是白牡丹花和紅月季花呀!”
宋甜正要把話題引開,紫荊已經從宋甜枕頭下麵掏出了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白綾帕子遞了過來:“大奶奶,您看看我們姑娘繡的帕子!”
謝丹接過來一看,卻見這白綾帕子是用淺綠絲線鎖邊,上麵用白絲線加銀絲線繡著一朵碗大的白牡丹花,花瓣層層疊疊,花心透著些綠,極為好看;牡丹花旁邊,則繡著一朵小小的指甲蓋大的紅月季花。
謝丹:“……”
她忍著笑道:“甜姐兒,你不是說要繡一對白牡丹和紅月季麼?一個這麼大,一個如此小,如何能稱得上‘一對’?”
宋甜垂下眼簾:“對啊,京城白牡丹和宛州城紅月季,如何能做一對呢?”
謝丹聰慧得很,覺得宋甜這話說的有些怪。
她思來想去,想起那個天仙般的宋百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登門了,又憶起自己當年在閨中時的一些女兒心態,朦朦朧朧有點猜到了,便溫聲道:“有句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你覺得京城白牡丹和宛州紅月季不搭配,可也許白牡丹覺得紅月季就是好看呢!”
“白牡丹心裡在想什麼,彆人不問又怎會知道?”
宋甜思索了良久,最後笑嘻嘻道:“那我重新繡吧,這朵紅月季花太小了,我繡成一大簇,簇擁著這朵白牡丹好了!”
她起身拿了繃子和針線,又取了粉餅,這就開始勾畫底圖。
不管在趙臻心裡,她重不重要,她隻管做自己就是。
前世趙臻也不見得喜歡她,不也得了消息就去見她,甚至抱起滿身血汙的她離開,把她入殮安葬麼?
原來是她自己起了貪心,妄想得到更多啊!
想通之後,宋甜把那一簇紅月季花繡完,就繼續忙碌她的收購張家口堡房產的事業去了。
張家口堡一直作為北境對敵的堡壘存在,城中除了官員和軍人的家眷、來參加互市的商人,本地的居民並不多,城中房產甚是便宜。
宋甜上午剛放出風聲,聲稱要買十字街附近的商鋪並一個宅院,下午就有人來尋她賣宅子。
宋甜花了二十多天時間,終於看中一個三進的宅子買了下來。
這宅子原是林總兵的府邸。
林總兵前些時候因故調離張家口堡,離開前把宅子賣了。
宅子距離金宅不遠,由外到裡總共三進院子,由東邊一個回廊相通。
各房裡都鋪有地龍,燒起地龍,每個屋子都很暖和。
宋甜把收拾新宅的任務交給了秦嶂秦峻兄弟。
轉眼就進入了臘月。
很快就要過年了。
除夕這日,金太太按照宛州風俗,帶著宋甜在廚房裡調了葷素兩種扁食餡,預備包葷素兩種扁食,等金雲澤和金海洋父子到家,闔家煮扁食吃團圓飯,一起熬年。
謝丹的肚子已經有些明顯了,金太太不讓她做活,讓她回房歇著。
謝丹閒不下來,就扶著丫鬟,在庭院裡看小廝貼對聯。
她正指揮著小廝把貼錯的對聯換回來,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抬頭看去,原來是金海洋同一個身材高挑容顏清俊的少年繞過影壁,一起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