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這會兒熱鬨得很, 大門外掛了無數燈籠,士兵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半條街亮如白晝, 無數輛馬車排成一隊, 正在一輛輛從洞開的宋宅大門進入宅子, 秦嶂、秦峻、葛二叔和王慶等人正來回跑動指揮。
見到宋甜帶了紫荊和刀筆過來,秦嶂兄弟、葛二叔和王慶等人忙過來行禮。
宋甜含笑道:“你們繼續忙吧, 我讓人去柳林酒樓訂了席麵,忙完大家喝酒吃肉鬆快鬆快!”
王慶等人笑著拍手叫好, 繼續忙碌去了。
宋甜叫了秦嶂過來, 吩咐道:“你現在就去柳林酒樓, 讓他們有什麼好的酒菜儘管上,做好趕緊送過來。”
秦嶂笑著答了聲“是”, 牽了匹馬出來,打馬急急往前去了。
秦峻負責與葛二叔帶來的四個夥計一起登記貨物,他拱手行了個禮,道:“多虧姑娘讓我們把西隔壁宅子買了下來建成庫房,要不然這麼多貨物,根本沒地方放啊!”
宋甜微笑道:“咱們可是要大展拳腳做生意的,自然需要大的倉庫來存儲貨物。”
秦峻又回了兩句話,那邊葛二叔叫他,他忙拱手告辭,繼續忙碌去了。
宋甜在上房明間坐下, 命小丫鬟叫來廚娘, 吩咐道:“把家裡儲存的羊肉和雞都用大鍋燉了,等晚些時候酒席送來裝在盆裡送上去;家裡儲存的杏酒和奶-子酒也都熱了,到時一起送上去。”
廚娘離開之後, 宋甜心事重重,在房裡踱步。
月仙和紫荊見了,都有些擔心,兩雙眼睛直盯著宋甜。
紫荊自小跟宋甜,到底膽子大些,試探著問道:“姑娘這是在擔心什麼?”
宋甜見屋裡沒有彆人,眼前的月仙和紫荊也都是自己親信,便開口道:“朝廷派了使團來談判,其中副使黃太尉,還有我爹,對豫王都很熟悉,我打算提前和他們說一聲,免得到時候見麵尷尬。”
紫荊想了想,道:“姑娘,不是說老爺在城中驛站裡麼,讓刀筆再跑一趟,請老爺忙完過來,不就行了?”
宋甜覺得有理,道:“那就讓刀筆再跑一趟吧!”
至於黃太尉,宋甜覺得她爹應該有法子解決這件事,她準備把這樁麻煩交給她爹。
張家口堡的驛站終於安靜了下來。
朝廷使團各自洗漱安歇,護送使團前來北境的錦衣衛拿著武器在外巡視著。
宋誌遠陪著副使黃連離開了朝廷正使蘇中和下榻的院子,慢悠悠負手往黃連的住處走。
回到院中,黃連總算是鬆快了些,讓侍候的人回避,自己和宋誌遠在庭院裡散步閒話。
他伸了個懶腰道:“蘇中和這人,能力強是真強,性子倔也是真倔,從不正眼看我們這些內臣,沒想到你倒是得了他的青眼。”
其實宋誌遠也不算正直的人啊,憑什麼他就能得了蘇中和的喜歡?
宋誌遠微微一笑,負手而行,步履風流:“我若是真心想讓誰開心,那就真能讓誰開心,這是我的本事,不信的話,你把我引薦給陛下,看我能不能得陛下歡心。”
這句話他早就想和黃連說了。
黃連扭頭打量他,見他的確如臨風玉樹一般,單是站在那裡,就自有一股清新爽朗在,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信,我信好不好。這樣吧,等這次回了京城,我就把你引薦給陛下——畢竟將來要做親家的,總不能一直不認識吧?哈哈!”
他早就發現了,宋誌遠還真有討人喜歡的特質,都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可是人人都信任他,都覺得他不會背叛自己,把事情交給他,大家都很放心。
就連倔頭倔腦的蘇中和,這一路過來,不大搭理他這副使,倒是常把宋誌遠叫過去說話。
宋誌遠瞟了黃連一眼,道:“你彆笑,我是真的想巴結陛下。”
他在黃連這裡一向沒有秘密,當即說出了心事:“我家門第太低,豫王又不受陛下寵愛,我擔心將來他們小兩口吃虧,想著我若是能得陛下青眼,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為豫王轉圜一二。”
黃連沒想到宋誌遠一片愛女之心,居然能想得這麼遠,默然片刻道:“沒想到你這麼疼愛甜姐兒。”
宋誌遠聽了這句話,心情十分複雜,最後歎了口氣道:“可恨我沒有兒子,隻有一個獨生女,不疼女兒我又疼誰去?待我一閉眼,這世上也就她是我的血脈了……”
“我家多代單傳,如今這世上,就甜姐兒一個人和我血脈相連……”
黃連沒想到一向瞧著沒心沒肺的宋誌遠居然還有這細膩心思,心有戚戚然,攬住他的肩膀道:“總比我強,我爹娘一死,我哥就把我給賣了,如今我哥那一窩孩子,子子孫孫不知道多少了,全都等著吸我的血。跟我血脈相連的人倒是不少,還不如沒有。”
他不願談這些不開心的事情,轉移話題道:“沒想到北境三月了,還這麼冷,幸虧鵬舉你提醒我帶了禦寒衣物。”
鵬舉正是宋誌遠的字。
宋誌遠父母早亡,原本無字,黃連與他甚是相得,就自作主張給他起了“鵬舉”這個字,宋誌遠還挺喜歡,就一直用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