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剛站起身, 月仙就掀起了錦簾。
一個戴著鬥笠,穿著青布道袍的瘦高個子走了進來。
他一進門,就掀起鬥笠露出臉來, 一雙鳳眼燦若明星, 鼻梁高挺,嘴唇嫣紅,正是豫王趙臻。
宋甜歡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捂住嘴巴立在那裡,眼睛瞬間濕潤——她已經很久沒有見趙臻了!
她真的好想趙臻!
趙臻見到宋甜,也是百感交集,眼睛濕潤了。
他手裡拿著鬥笠,大步上前, 向宋誌遠躬身行禮:“小婿見過嶽父大人。”
宋誌遠也是呆住了——他沒想到趙臻居然會來到宋甜這裡, 而且會紆尊降貴給自己行禮。
按說這會兒趙臻不應該在陪著蘇中和, 竭力爭取內閣對他的支持麼?
這次使團來到張家口堡, 護送的人正是遼東鎮總兵宋越, 也就是趙臻。
宋誌遠得到黃連傳來的密信, 明明可以告訴趙臻, 卻沒有直接告訴趙臻,而是讓宋甜派人去告訴趙臻, 為的還是宋甜。
隻是沒想到趙臻這麼快就來到宋甜這裡, 那他見到宋甜派去的人沒有?
宋誌遠心亂如麻,忙起身還禮。
宋甜也想到這一點了, 她上前一步拉住了趙臻:“臻哥, 我派刀筆去見你,你見到他沒有?”
趙臻笑了:“在路上遇到了。”
他看向宋甜,眼神溫柔:“你要說的話, 刀筆都和我說了。”
宋甜和宋誌遠都看向趙臻,宋甜深吸一口氣,這才開口問道:“那——你是什麼打算?”
宋誌遠也想問這個問題,眼睛盯著趙臻,等著他回答。
趙臻見宋甜父女倆都眼巴巴看著自己,笑容加深:“咱們坐下說。”
宋甜親自斟了一盞茶,送到了趙臻手裡:“你先喝口茶。”
又問他:“還沒用晚飯吧?跟我爹一起喝杯酒如何?”
趙臻自然是答應了,在宋甜原先的位置坐了下來,用紫荊送來的濕手巾擦了手,與宋誌遠對坐飲酒。
宋甜打橫坐下。
接連飲了三杯酒之後,趙臻這才開口道:“太子是假瘋。”
不待宋甜開口,趙臻便道:“是我讓他這樣做的。被父皇關了這麼久,大哥已經瀕臨瘋狂,常常自言自語,無故哭泣,有時會幾天幾夜不睡,一直在寫青詞,寫完就一篇篇立在庭院裡讀,說是讀給父皇聽……”
他抿了抿嘴唇,眼中現出恨意:“我得到消息後,與皇後密談,為了救大哥性命,這才想出了這個法子。大哥隻有瘋了,父皇才會放心,才會放過他。”
“大哥如今終於‘瘋了’,父皇正在籌劃廢太子立韓王之事,在立韓王之前,父皇會把原先指向太子的矛頭,全部指向我,直到我像大哥一樣,或死或瘋,無法與趙致抗衡。”
宋誌遠聽了,覺得渾身發冷:“王爺,你和太子,畢竟是陛下的親生兒子……”
趙臻眼中含淚,亮晶晶的,濃長的睫毛也有些濕。
他嘴角扯了扯,嗬嗬笑了:“在父皇眼中,隻有蕭貴妃才和他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隻有趙致才是他的兒子,我和大哥都是時刻提醒他曾經為了得到權勢屈服的證據,是他的屈辱,是內閣掣肘他的工具,是趙致登上帝位的絆腳石,隻有把我們這兩塊絆腳石一腳踢飛,他和蕭貴妃、趙致,才是名留青史的完美的一家三口。”
宋誌遠因為過分驚詫,半日方道:“真是瘋子,真是瘋子啊!”
永泰帝可不就是瘋子麼!
可憐他宋誌遠連一個兒子都沒有,隻有一個女兒,常常擔心百年之後宋氏絕嗣。
陛下有三個兒子,卻非要弄死弄瘋兩個,隻剩下那個心愛的——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將來記到史書上,後人怕是都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