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開始下了。
風聲呼嘯, 雪花飛舞。
外書房外麵的廊下空無一人。
不遠處轉廊的暗處卻隱著兩個人,一個是刀筆,一個是秦峻安排的小廝。
他們沉默地監視著外書房外麵。
外院書房內, 銅火盆的木頭熊熊燃燒, 發出劈裡啪啦的脆響,火盆上方懸著的銅壺裡水燒開了, 咕嚕咕嚕冒著水汽, 與外麵呼嘯的風聲呼應, 越發顯得溫暖而安謐。
宋甜窩在銅火盆前擺著的一個圈椅內, 手裡捧著茶盞,把白日姚側妃要吞下富貴鏡坊之事簡單地說了一遍。
宋誌遠心中原本有了主意, 可是一抬眼看見女兒坐在對麵, 正凝視著銅火盆裡的火焰,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眼珠子一轉,道:“甜姐兒,你打算怎麼應對這件事?”
宋甜雙手握在一起,抵在鼻端, 道:“爹爹,我想知道如今朝中的形勢。”
宋誌遠老老實實道:“我進入京城官場時間太短,所知道的都是黃子渠告訴我的。”
宋甜笑了:“爹爹, 黃叔叔已經是京城官場消息最靈通的人之一了。”
宋誌遠也笑了,起身從案上的黃金蓮花盤裡拿了一個橘子剝開, 橘瓣遞給了宋甜吃, 卻把橘子皮扔進了銅盆裡。
在橘皮的散發的香氣中,他坐了下來,道:“你問得太泛泛了, 再具體一些。”
宋甜把半拉橘子塞入口中,含糊道:“韓王、姚側妃、韓王妃及韓王妃背後的錢氏家族,還有朝中文臣,對,還有內閣。”
宋誌遠坐了下來,身子窩在圈椅裡,開始說自己知道的消息:“韓王娶了韓王妃,得到了錢氏及錢氏門人弟子出身的江南官員的支持,可如今內閣卻被北方官僚出身的文閣老把持,因此韓王與韓王妃關係比較微妙。”
“子蕖說,姚側妃能生下庶長子並進封側妃,其實是韓王對韓王妃及其背後的錢氏家族的一個警告。”
“太子已封,陛下堅持立韓王為太子,內閣則堅持有嫡立嫡,無嫡立賢,應從韓王和豫王中挑選更賢能的立為太子。”
“內閣得到了超過半數的大臣的支持,與陛下杠上了,因此陛下帶了蕭貴妃去了嵩山溫泉行宮。
“豫王奉召入京,因為遭遇多次暗殺,受傷頗重,尚在途中。”
宋誌遠的話蘊含的消息實在是太多了,宋甜聽罷,閉上眼睛思索良久,這才睜開眼睛道:“爹爹,豫王如今很危險。”
宋誌遠點頭道:“可不是呢!”
他已經隨著黃連見過永泰帝了。
因為黃連,宋誌遠發現永泰帝真是一朵奇葩——居然把女人看得比兒子還重要,居然是真的想要弄死豫王!
永泰帝聽了蕭貴妃的話,認定解決內閣與他對峙這個局麵最好的辦法,就是弄死豫王趙臻。
統共三位皇子,太子瘋了,隻要弄死趙臻,隻剩下韓王趙致,內閣沒有選擇,隻能同意立趙致為太子。
宋甜曾經無數次想過前世趙臻如何破局,想來想去,也隻有一個法子,弄死趙致,利用手裡的兵權和內閣的支持,架空永泰帝。
而在張家口堡最後一夜,趙臻向她交了底,他正是在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