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燃著速水香,卻因落地窗緊閉,略有些悶。
永泰帝端坐在禦案後,看著正在行禮的定國公沈潛和京畿大營指揮使沈博。
沈潛已經須發皆白,可是身板挺直,老當益壯。
這麼多年來,沈潛一直站在他這一邊,即使端妃去世,沈潛對他的忠心也未曾有一時改變。
他信任沈潛。
永泰帝又看向沈博。
沈博很年輕,瞧著二十多歲的樣子,如此年輕,卻是一個天才將領,化名宋越在北境戰場屢敗遼人,這樣的天才,又屬於忠心耿耿的沈家,自然能青雲直上。
唯一的不足是畢竟是表兄弟,沈博長得與趙臻太像了,隻是比趙臻棱角更分明,膚色更黑,更壯實一些罷了。
想到趙臻,永泰帝心中泛起恨意——直到如今,趙致暴亡的消息傳遍京城,趙臻卻還沒有露麵,甚至不曾來向他這失去了愛子的父皇表示慰問。
這豈不正說明趙臻正是趙致暴亡背後的黑手?
思索片刻後,永泰帝緩緩道:“朕收到消息,宛州軍衛八萬人已經暗中開拔進京,如今已經趕到了尉氏縣。”
聞言沈潛又驚又怒:“陛下,豫王這是——”
永泰帝觀察著沈博的神情,見他神態冷靜,心下讚許,道:“趙臻害死趙致,如今更是要起兵造反。”
沈潛當即單膝跪下:“陛下,區區八萬宛州兵不足為懼,老臣願領兵出戰!”
沈博沒有說話,卻也隨著祖父跪了下來,神情堅毅:“陛下,末將願為陛下分憂!”
永泰帝要的就是沈家這個態度,當即道:“京畿大營指揮使沈博,領朕旨意,今夜子時,帶兵攻占豫王府,不留活口,然後出城迎戰宛州軍隊。”
沈博低頭,聲音鏗鏘有力:“沈博謹遵陛下旨意!”
永泰帝看了一邊侍立的黃連一眼。
黃連捧著指揮禁衛軍的虎符,奉給了沈博。
沈博帶著虎符離開了,沈潛卻被留了下來。
永泰帝很是和藹可親:“沈博身負重任,定國公還是陪朕下棋,等候沈潛的好消息吧!”
如今禁衛軍和京畿大營的指揮權都交給了沈博,為了保險,定國公沈潛及定國公府的人這幾日都要留在宮中。
沈潛自然知道利害,當即笑道:“陛下棋藝高妙,老臣可是陛下手下敗將,請陛下多多容讓。”
君臣絮絮說話下棋,不知不覺到了子時。
聽到西洋金自鳴鐘報時的聲音,永泰帝和沈潛停止了下棋。
永泰帝起身在禦書房裡踱步,心道:這會兒沈博應該圍住豫王府,開始屠殺了。
趙臻估計活不了多久了……
想到趙臻還不到二十歲就要慘死,永泰帝心裡略有一絲不忍,可是轉念想到因趙致之死瘋了的蕭貴妃,他的心瞬間冷硬起來。
趙臻敢動手弑兄,就要承擔後果!
他死不足惜,死得活該!
想到這裡,永泰帝心情變得愉快起來,吩咐黃連:“去讓人傳膳,朕要與定國公小酌。”
黃連答應了一聲,剛出去沒多久,就跌跌撞撞跑了回來:“陛下,沈博率軍入皇宮!”
永泰帝一下子僵在了那裡。
沈潛反應很快,忙起身跪倒:“陛下,這裡麵一定有誤會,請允許老臣去見沈博!”
永泰帝冷笑一聲,抬手把棋盤裡的白玉棋子全掃在了地上,正要說話,錦衣衛指揮使葉襄衝進來稟報:“陛下,宛州軍已經由西城門進入京城!”
永泰帝氣得發抖,吩咐道:“把沈家的人都綁了,一個個推到沈博麵前,他若是一意孤行,就當著他的麵,把他的家人一個個斬了!”
定國公一下子癱軟在地——沈博的父親沈介,生母乃是他年少時的侍女,死得不明不白,沈介一直跟定國公府有隔閡,沈博受他爹的影響,怕是定國公府闔府死在他眼前,他也不會眨一眨眼。
果真被定國公猜中,錦衣衛把定國公府成年男丁全部綁到陣前,一個個斬殺,並沒有令沈博的進攻停下。
錦衣衛的人與京畿大營的人一番混戰,錦衣衛雖然以善施酷刑出名,可是與京畿大營那些在北境戰場上百煉成鋼的真正軍人相比,當真是不堪一擊,更何況京畿大營居然有裝備了鐵火-槍的火-槍隊做先鋒。
剛過醜時,皇宮淪陷,永泰帝攜蕭貴妃跳水自儘。
天亮之後,內閣首輔文大人出麵宣布蕭貴妃因韓王之死瘋狂,弑君後自儘。
永泰帝遺旨,著豫王趙臻登基為帝。
到了晚上,京畿大營接管皇宮扈衛,宛州軍接管京城防衛。
夜深了,宋誌遠在內院上房陪伴張蘭溪。
宋誌遠在屋子裡踱步。
張蘭溪心事重重,看著丫鬟擺好宵夜。
待丫鬟退下去,張蘭溪這才低聲道:“如今豫王做了皇帝,先前跟咱們甜姐兒的婚約不知道還算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