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一如周信所言, 難走又難找, 荊棘滿地, 雜草叢生,距離警察上山勘測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 曾經踏出來的路,竟然已經被荒草掩蓋。
周信在前帶路, 用腳替蔣妤與陳軻踏出一條路來, 手上腳上被刺劃出來的血痕倒讓蔣妤挺不好意思的。
周信卻憨厚一笑,“沒事,俺皮糙肉厚的, 不疼,過兩天就好了。”
正是正午時分, 太陽當頭照,上山的路走得慢,饒是陳軻,也有些體力不支,走走停停三小時後, 終於到了事發地。
這兒大樹繁茂,山洞前還有警察拉出來隔離現場的黃線, 被樹上垂落的樹葉蓋了大半,不少痕跡被掩藏在成堆的樹葉下。
“這兒就是那個山洞了。”周信說,“蔣記者, 你們要看的話儘快吧, 咱們得在太陽下山之前下山去。”
蔣妤點頭, “我知道了。”
蔣妤遞給陳軻一個眼神,陳軻會意,將攝像機拿出來,在現場開始拍攝。
蔣妤環顧四周,越過黃線走到山洞前,踩在層層的樹葉上,軟綿綿的,咯吱咯吱的響。
山洞裡一股莫名的涼氣拂麵而來,與外麵因大樹覆蓋後有微風吹來的涼爽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蔣妤的心理作用,她總覺得,這股涼氣讓人後背發麻。
她止步於山洞前,低頭巡視了一番,倏然在一堆樹葉間看到了疑似未燃儘的燭火。
“這是兩個月前發現時候我們燒的。”周信一邊解釋,一邊將準備好的燭火拿出來,在山洞前焚燒祭拜。
蔣妤也在山洞前恭敬拜了幾拜。
“誒陳記者,你彆亂跑,這附近很多塌陷的地方,你彆踩中了。”
眼看著陳軻遠離了黃線附近,周信連忙提醒。
“沒事,我有分寸。”
蔣妤走近陳軻,低聲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發現?”
陳軻指著一處凹陷的塌方,並指著塌方的另一邊,“你看,這種塌陷的地方還未完全成型,顯然是不久之前塌陷的,而且,一路走來,這種塌陷隨處可見。”
“隨處可見?”
“你沒看見,是因為那些塌方,都被樹葉蓋住了,而且我猜,是人為蓋住的。”
“人為?”蔣妤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休息的周信。
陳軻撚了一把塌方邊上的泥土,舉目四望,“以我的經驗,我覺得,這座山,應該是空的。”
“空的?”
“就是山裡被挖空了,”陳軻凝眉,“來之前我調查過,貴州的采礦業以煤礦為主,上個世紀響應國家號召,采煤業發展迅速,成為貴州經濟的重要支柱,挖了幾十年,再大的山,也被空了。而且我查到這座山的采礦記錄,早在三十年前已經關了。”
蔣妤凝望四周,沉聲道:“那就沒錯了,周年說過,很多年前山神曾經發怒,很有可能是因為采煤不當所導致的山體震動和滑坡,以及五年前發生的一次山神的警告,也有可能是采煤導致的後遺症。而且,周年也說,三十年前的山神發怒,讓村子裡一百多戶,隻剩下了這五六十戶,可是,我們來之前查閱了不少資料,像這種重大災害,竟然沒有記載。”
陳軻也凝重道:“這個地方不能再住了,太危險了。”
山村在山腳不遠的地方,一旦再次發生震動和滑坡,整個山村很有可能會被徹底埋在大山之下。
樹枝上烏鴉衝著兩人哇哇的叫,嘹亮的聲音,在空曠的山野間回蕩。
蔣妤與陳軻相視一眼,“先下山。”
陳軻收好攝影器材,準備下山。
“你們看好了?”
“嗯,周大哥,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周大哥憨厚的笑,“沒事,既然看好了,我帶你們下山,你們跟著我走。”
蔣妤臨走前拿了根長木棍,在陳軻的指示下,撥開了一處處被刻意掩蓋的塌方。
“周大哥,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
周大哥爽朗的笑,“離開這?我們世世代代都在這,離開這,還能去哪?”
蔣妤繼續問:“您就沒想過走出大山看看大山外的世界?”
“我啊,我就算了,不過我家年伢子說不定還能走出去看看。”
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才有歸屬感。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原本上山便艱難的路,下山時變得尤為艱難,好幾次差點踩空了,幸好被身後的陳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蔣記者,你可得慢點走,太陽還沒下山,咱們不急。”
蔣妤摸了把額上的虛汗,看著遠處層層疊疊的大山,望不到儘頭。
倏然,蔣妤腳下一滑,整個人往下狠狠一墜,一個強勁有力的手緊緊拉住她,可一時間沒拉住,陳軻將蔣妤護在身下,兩人就擁抱的姿勢,滾了下去。
這是一個巨大的塌方,目測有七八米深。
周信在上邊急聲喊,“蔣記者,陳記者,你們兩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