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懷孕之前, 蔣妤覺得自己全身都是鎧甲, 無堅不摧, 無往不利。
懷孕之後,有了寶寶的人,心腸總要比之前要軟一些, 像是有了軟肋,鎧甲比之從前,更堅不可摧。
人有選擇原諒和不原諒的權力, 但好像古往今來,一方隻要道歉,無論做錯了什麼,都能得到彆人的諒解甚至是稱讚, 覺得這人浪子回頭,值得表揚。
而被傷害的一方則要慷慨接受道歉,否則, 在彆人看來,就是心胸狹窄, 斤斤計較, 不大度。
可傷在自己身上,隻有自己才知道痛。
“爸,很抱歉, 我不能接受您的道歉, ”蔣妤苦笑, “有很多事情, 並非三兩句說聲對不起就算了的,我十五歲出國留學,二十二歲回國進入星光台工作,當一名記者,五年工作,直到小蹊三歲,您都不知道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您知道的,隻有《真相周刊》那短短的幾分鐘而已,除了這短短幾分鐘外,其他的您一無所知,既然一無所知,您就不要怪我,不接受您的道歉。”
也許人老了,心也越發的柔軟,向來鐵石心腸的蔣台長開始有了愧疚之心。
他看著已亭亭玉立的女兒,眼底流露著愧疚的神色,“以前爸爸忙,忽略了你,你不能原諒爸爸,爸爸不怪你,隻是小妤,你始終是爸爸的女兒,爸爸心裡還是想好好補償你。”
很久以前,蔣台長很忙,忙到幾乎不見人不沾家。在蔣妤最無措的時候,從未出現過。
“不需要了,”蔣妤望著遠處站起來衝著她大笑的蔣蹊,“現在的我,已經過了需要您的年紀,我現在什麼都不缺,不需要您的補償,不管蔣嫣是不是我的親妹妹都無所謂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您如果想解釋當初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您是個失敗的父親,但是,我會吸取您的教訓,不會再當一個失敗的母親。”
蔣妤起身,看著麵前這盤棋,“這棋,我還是不下了,晚飯我也不吃了,您多保重身體,以後有時間,我還會帶小蹊來看您的。”
說完,她朝著蔣蹊招手,“小蹊,過來媽媽這邊。”
蔣蹊聽到蔣妤的聲音,站起來,奔向了蔣妤。
“媽媽。”
“小蹊,咱們要回家了,和外公說再見。”
蔣蹊很乖的給蔣台長鞠了一躬,“今天謝謝外公的招待,外公再見。”
蔣台長不讚成的目光看著蔣妤,“至少吃過飯了再走。”
蔣妤看著背後的彆墅,笑著搖頭,“不了,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她牽著蔣蹊,在蔣台長的呼喚的聲音裡離開了蔣家。
其實,她和蔣台長有什麼區彆呢?
一個周而複始的循環而已。
上輩子她也如蔣台長一樣,將自己的兒子扔在家裡,扔在學校,因為忙,關心得少,沒時間問過他冷不冷,餓不餓,成績怎麼樣。
在兒子需要她的時間,她都不在身邊,錯過了兒子的成長。上輩子蔣蹊性子冷清,待人冷漠,與整個社會似乎都格格不入,而造成這一切的,是她,沒有當好母親這個職業。
但最後,在病床前陪她的,每天堅持要照顧她的,隻有這個自己因工作忽略了的兒子。
蔣蹊伸手抹去蔣妤臉頰的淚水,用臉頰貼著蔣妤的側臉,低聲問道:“媽媽,你怎麼了?”
蔣妤強顏歡笑,“沒事,媽媽隻是覺得……很對不起小蹊。”
“沒有!”蔣蹊認真捧著蔣妤的臉,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媽媽沒有對不起小蹊哦,媽媽一直在照顧小蹊,小蹊要快點長大,然後照顧媽媽!”
這話蔣蹊上輩子也說過很多次,而最終,他也實現了自己說的,照顧她。
蔣妤將臉埋進蔣蹊肩頭,含糊不清的語氣,“好,媽媽陪小蹊長大。”
***
翌日,蔣妤回電視台工作,進台的當天,就聽說了蔣嫣的處罰報告。
以權謀私這種事,觸犯的是大多數人的利益。
像蔣嫣主持的《法政時刻》,自負盈虧,但因為一直以來收視好,點擊高,盈利豐盛,兩個一線的讚助商更是出手闊綽。
可這次蔣嫣卻因為入股汽車品牌的事情,撤換了兩個讚助商,底下人不滿,頗有怨言。更換代言,對品牌形象有損,上層也不得不敲打敲打。
但蔣嫣這幾年在台裡也算是站穩了腳跟,有自己的人脈和資源,有不少上層領導給她說話,且蔣嫣態度誠懇,研究決定,主播一職,暫時停職。
蔣嫣這一停職,《法政時刻》的欄目便停了下來,台裡的領導不願意放棄一檔收視如此好的節目,左挑右選,最終還是將目光放在了蔣妤身上。
蔣妤看著笑得滿臉是褶的林主任,問道:“林主任,您的意思是,想讓我接手《法政時刻》?”
“《法政時刻》是你一手打造的,現在蔣嫣停職,你當然是節目的不二人選。”
蔣妤卻笑道:“可是我現在手上有《真相周刊》,兩個節目,我覺得我無法兩頭相顧。”
“誒,話不能這麼說,能者多勞,我看以蔣主播你的能力肯定能勝任,再者說,《法政時刻》是錄播的形式播出,完全可以提前錄製好,不會耽誤你《真相周刊》太多時間的。”
蔣妤看著麵前這個小心翼翼說著笑的林主任,又想起當初來林主任辦公室時那些輕薄的行徑。
真是今時不同往日。
林主任看著蔣妤的神色,繼續笑道:“台裡對你委以重任,你應該不負所托,扛起這兩個節目才是,隻要你扛起了,金話筒獎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對於主持人而言,金話筒獎無異是最豐厚的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