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 麵對暴力, 要麼依法論處,要麼以暴製暴。
蔣妤看著視頻裡那男生麻木、猶如一潭死水的眼神為他感到深深的擔憂。
長期處於校園暴力的環境中,對於心智、三觀還未塑造完全的未成年而言,自卑和壓抑如影隨形, 極容易走上一條不歸路。
校園暴力的情況各學校屢見不鮮, 可網絡還未發展前,信息不通,到底沒有被大多數人廣泛認知, 在直觀的視頻麵前,無數人對未成年人校園施暴的行為而感到由衷的憤怒。
這則視頻流傳廣泛, 節目組的人也建議以此為選題做一期節目,蔣妤決定先去那個男生家裡調查采訪之後再做決定。
蔣妤直接去的學校,校領導一見蔣妤,眉心便皺了起來。
發生校園暴力這種事, 無論如何, 校領導和老師難辭其咎, 既然難辭其咎,這其中的責任必定要擔。國人向來喜歡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 媒體不跟蹤報道,讓事情自己冷卻, 便是這件事最好的平息。
而蔣妤如今與《真相周刊》相綁, 一見她出現在學校內,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周刊》下期的選題是校園暴力。
校方以學生皆是未成年人為由,聲稱學校內部和教育局會解決這件事,從而拒絕向蔣妤提供施暴者以及被施暴者的任何信息。
以往蔣妤外出采訪是陳軻專門跟著的,陳軻這段時間無故失蹤,蔣妤隻得帶著陶蓁蓁以及景至外出。
景至的攝影專業,適才在校長室裡,校領導耍官腔的一套全被景至暗地裡拍了下來,非正常拍攝,蔣妤不需要拍攝清楚說話人是誰,她隻需要一個態度。
校領導說的那些話,代表著校方的態度。這樣就夠了。
就在蔣妤離開校長室,準備明察暗訪時,一個紙團從遠處飛來,扔到了她腳邊。
蔣妤好氣將紙團撿起,打開,上麵幾行娟秀的字跡清楚寫明了被施暴男生的信息。
張斐,十四歲,初三五班的學生,家住城南街區燕子嶺社區2單元502。
正是上課的時間,四下無人。
施暴者向來為少數,良善者才是這個社會的主要組成。
拿到了張斐的地址,蔣妤一行人去往燕子嶺社區。
這是一個老小區,斑駁的牆麵以及老化的小區設施可以看出其曆史的悠久,漆黑的樓道牆麵烏黑,水泥樓梯坑坑窪窪,不少雜物堆積在樓道角落裡,占據了大半的通道,一樓電表附近不少老化的線路裸露在外,看上去十分駭人危險。
樓道燈壞了,蔣妤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明,上到了五樓。
502的鐵門鏽跡斑斑,門外至少比旁邊堆滿了垃圾的501看上去要乾淨得多。
陶蓁蓁眼神惶恐看向四周,嬌生慣養的女孩沒來過這麼老化的小區,就差把‘這房子還能住人嗎’這句話問出口了。
蔣妤抬手敲了敲門,砰砰砰的聲音登時響徹整個樓道,可是,卻沒人來開門。
蔣妤耐心等了一會,還是沒動靜。
“蔣妤姐,張斐家裡……應該沒人吧?”
蔣妤搖頭,“張斐這幾天一直在家休息,這個時候應該……”
話還沒說完,鐵門內裡的木門拉開一條縫隙,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冷冷掃了過來。
陶蓁蓁這小姑娘沒個準備,在這個環境下草木皆兵,看到那雙眼睛,一驚一乍慘叫出聲。
“蓁蓁!”
陶蓁蓁緊抓著景至的衣角,藏到他身後瑟瑟發抖。
“蔣妤姐……那是什麼!”
蔣妤看向門縫裡那雙眼睛,光線太暗,有些像視頻裡那雙毫無波動的那雙眼睛,又有些不太像,“你是張斐嗎?”
內門裡的人沒有說話。
蔣妤接著說:“我叫蔣妤,是《真相周刊》的主持人,你看過我的節目嗎?你認識我嗎?”
那雙一直睜著的眼睛倏然輕微眨了眨,沉默著將門拉開,把鐵門的鎖打開。
可也僅僅是把鎖打開了,轉身就走。
蔣妤將鐵門拉開,走進房中。
家具裝修很是老舊,地板的花紋還是上個世紀流行的,客廳敞亮,沙發等家具陳舊,特彆是沙發,上麵縫縫補補不知道打了多少個補丁。
張斐從廚房端出來兩杯水放茶幾上,看了眼蔣妤三人,又進廚房倒了一杯水。
“你們坐。”十四歲的男生還未成年,處於變音期,低沉嘶啞,聽起來讓人很是難受。
蔣妤看著這個狹窄的房子,緊閉的房間不知道情況,但粗略估計大約是七十多平的兩室一廳。
蔣妤坐到這個沉默的男孩子的對麵,靜靜打量著他。
也許是因為精神不振,又或許是營養不良,張斐整個人瘦得不成人形,寬鬆的白T像是掛在身上。
眼底有著濃重的黑眼圈,雙唇蒼白沒多少血色,上麵還生了不少乾枯的裂紋。
這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無由的,讓人心不自覺得揪起。
“你願意和我說說話嗎?”
張斐看了蔣妤一眼,而後緩緩將目光下移。
這個眼神蔣妤能感知到,他並沒有自卑,也沒有因此而躲避,而是淡淡的,將眼神從她身上挪開。
他從喉嚨裡發出一個音,“嗯。”
陶蓁蓁坐在一側將紙筆拿了出來,景至開了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