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薄蘇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門口方向, 他聽著蔣嫣滿懷怨恨的聲音, 心裡卻毫無任何的波動。
他將QQ打開,列表裡空無一人。
其實他早應該發現的。
那個在網上肆意談笑的女孩思想前衛, 談及不平事時的激憤,對時事的關注以及對深陷其中遭受苦難之人的憐憫,與蔣嫣, 是截然不同的。
那一兩年的時間,他看到的是蔣嫣的表麵, 一兩年後他看到了蔣嫣的內心,那是與他記憶中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他懷疑過, 也想調查過, 但最終無功而返。
那是他也僅僅隻是一個小小的記者而已,手中無實權,能做的太少了, 後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為什麼蔣妤不說呢?
許薄蘇想不明白。
蔣妤剛進星光台時,在陳文洲手底下工作,成為他的師妹, 也曾經有過一段一起跑新聞的時間, 對於蔣妤對待新聞的態度,許薄蘇向來秉持著欣賞的目光。
但那僅僅止於欣賞, 無關愛情。
後來蔣台長找到他, 願意給他一個栽培的機會, 條件是娶他的女兒。
許薄蘇從小到大追求者不少, 可從來不見他與任何異性有過過多的接觸。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的遭遇,許薄蘇對於愛情這種東西,並不熱衷,很多時候,在麵對無數鶯鶯燕燕花枝招展的女人,內心沒有任何波動,從小打到,對待所有人都是同一個態度。
沒有感情,沒有性的衝動。
他也曾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然而最後他惶恐得到的答案是,他認為自己沒有愛一個人的能力。
除了那個網絡上隔著千重萬重山水的人。
可偏偏那個曾令他有那麼點不同的人,在麵對麵後,他親手澆滅了自己心底唯一的火星。
他不愛誰,所以,娶誰都一樣。
現在,他不後悔當初娶蔣妤,也不後悔當初和蔣妤離婚,他隻是不止一次地想,蔣妤懷孕的時候,你在哪裡?
在星光園,在工作,在參加會議,在日複一日的忙碌中,將這個女人,徹底拋之腦後。
從一開始,他就對不起她,或許這輩子,都無法再彌補。
他將QQ界麵關上,握著手中的鋼筆繼續簽署著文件。
——許薄蘇,你有沒有找女朋友?聽說星光台有很多漂亮的女主播,你會不會找女朋友?
——不會。
——你說,如果我現在突然出現在你麵前,你會不會嚇一跳?
——不會。
——如果你在路上見到了我,肯定不認識我。
——我會認出你的。
——許薄蘇,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什麼驚喜?
——我好愛你,以及你這雙眼睛。
——我是一名單親媽媽,三年前在婦產科,生下了我的兒子,我還記得當時整個城市下著大雨,密密麻麻的雨點砸在窗戶上,我羊水破了。當時家裡沒有其他人,是我自己打的急救電話,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急救車二十分鐘之後才到,我坐在地上很惶恐……
——我是自己一個人爬上的擔架……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因為我一無所有,我整個人像陷在淤泥裡,越掙紮,就陷得越深,極度的自我厭棄,讓我有了輕生的念頭……我曾經一度想帶著孩子離開,現在他已經三歲了,上幼兒園了,很多小朋友都喜歡他,他經常和我說,自己是個小男子漢,以後會保護我……
——未哭過長夜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許薄蘇,我們離婚吧。
——可以。
很多事情,曾經說過的話,會一點一點從刻意忽略的記憶深處翻湧而出。
它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刻骨,牢牢地刻在你的心上,刻在你的目光所致,刻在你的往後餘生,它時時刻刻在你的耳邊回響,在腦海中閃現,怎麼也忘不掉,閉上眼睛,是她,睜開眼睛,也全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