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以來, 蔣妤還從沒和異性有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也從來沒有聽過許薄蘇一句示弱的話。
她見過太多太多的女人對甜言蜜語與這些服軟哀求的話毫無抵抗力, 可正是因為見過太多,所以聽到也就麻木了,掀不起什麼驚濤駭浪,心硬得,蔣妤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鐵石心腸的一個人。
“我隻是不想你徹底澄清我們之間的關係,再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好嗎?”
“我可以把當年虧欠你的都補上,無論是感情,還是時間。”
“我知道你喜歡主播這份職業, 我可以幫你照顧好蔣蹊, 讓你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蔣妤輕嗤,稍稍平複了心裡的波動, 不帶情緒說:“辭職是你自己的決定, 如果以後後悔……”蔣妤頓了頓, 她偏頭看著許薄蘇的眼睛, 說:“你不要後悔。”
許薄蘇字典裡向來沒有後悔兩字, 從始至今, 他想要的,想做的,一直都很明確。
他沉沉望著蔣妤, 想要用眼神和語氣堅定不移告訴她, “我不會後悔。”
他想讓蔣妤感受到自己的堅定與誠意, 想讓她相信自己。
隻要給他一個機會,隻要蔣妤願意相信自己,他一定能把他們的未來經營好。
可惜的是,蔣妤卻決絕推開他,以在節目中才會用到的陌生而又疏離的微笑望著他,許薄蘇心一顫,咬緊了後槽牙。
“許副台長,一直以來我很佩服你的決心,我認識你時間很長,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麵我就知道,你是個很有決心和毅力的人,後來逐漸接觸也證實了我的猜想。不管我們如今的關係怎麼樣,關係是什麼,你的能力毋庸置疑,你費了這麼多年的心血才坐上的位置,如果輕易放棄,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而不是一時的衝動。”
“不是衝動,”許薄蘇往後退了一步,“我再三考慮過。”
“那我能問問你為什麼做這樣的決定嗎?因為愧疚想要彌補?”蔣妤笑了笑,可笑容裡卻沒有絲毫的溫度,她平靜問道:“總不可能是你現在喜歡我吧?”
“不行嗎?”
蔣妤笑了,“許副台長,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三十歲的年紀我也不年輕了,談情說愛這種事情,還是免了吧。更何況許副台長覺得現在說喜歡這種東西合適嗎?”
“為什麼不合適?”
“你有想過,你是真的喜歡我嗎?”蔣妤望著他,“你有認真問過自己,對我是愧疚居多還是喜歡居多,亦或者說,我為你生下一個孩子,所以你把我當成了責任。”
許薄蘇望著她,保持著沉默。
“既然說了,那我就一次性說清楚吧。”蔣妤沉了口氣,一而再再而三,她已經煩了,“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做下的決定,我都想告訴你,沒有可能了。”
蔣妤說:“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我一個人生下蔣蹊的那段時間,我失去了一切,我精神萎靡不振,我整個都毀了,你永遠都沒辦法體會我那個時候有多麼絕望,那種絕望將我所有的情感都掏空了,從那個時候開始,愛情和男人,就從我生命中剔除了。”
回憶當年的事,蔣妤如今沒有之前心如刀割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一臉輕鬆,也不像當初在主播台上講述自己經曆時候的置身事外,她能笑著麵前,輕鬆麵對,所有的一切歸功於她現如今美好的生活。
她有可愛的兒子,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氣,她有自己熱愛的工作,有了將生活變得更美好的動力,她的人生正在脫胎換骨,她擁有的東西足以填充她空虛的生活,除此之外,她沒有其他想要的了。
“在我最愛你的時候,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你覺得我還會有需要你的時候嗎?”
許薄蘇臉色逐漸蒼白,垂下的手不自覺握拳,手背青筋暴起。
“許副台長,我不需要了,真的再也不需要了,我現在過得很好,之後也會過得更好,無論是工作還是孩子,我都會妥善安排。”
說完這話,蔣妤自覺已經將所有事情都說清楚了,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許薄蘇是個聰明人,如果不想彼此難堪,就應該放過彼此。
蔣妤垂眉,淡淡道:“這就是我該說的,許副台長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沒什麼其他事,我先走了。”
說完,蔣妤轉身就走。
可許薄蘇卻一把抓住她手腕。
蔣妤回頭,“許副……”
她的話噎在了喉嚨裡。
許薄蘇緊握著蔣妤的手顫抖個不停,他很少有失態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嚴肅臉色,而如今,卻在蔣妤麵前失聲,“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會……我不會再讓從前的事重演,相信我一次,好嗎?最後一次!”
明明是壓低著音調,確實聲嘶力竭到頸脖的青筋暴起,極力把控著自己的情緒,卻讓自己看起來極其的猙獰。
蔣妤憐憫看著他,從他緊握的手心將手抽了出來,“許薄蘇,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轉身離開。
許薄蘇站在原地,看著蔣妤的背影,沒有追上去。
沒有意義,更沒有用。
窈窕的背影端得筆直,從來不肯半點示弱,絕對不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軟弱。
許薄蘇想,在那三年裡,她一定是軟弱的,一定需要安慰,需要陪伴。
許薄蘇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當年的自己,為什麼不在。
而在辦公大堂的一個隔間,陳軻手捧著一束鮮花站在角落裡,直到許薄蘇離開後,這才從隔間走出來,低頭看了眼手上嬌翠欲滴的鮮花,自嘲笑了笑。
他將包裝好的鮮花一支一支地拿出來,在每個員工的辦工桌上放上一朵,最後將包裝扔進垃圾桶裡,離開了節目組。
***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蔣妤手上的傷勢也漸漸轉好,最後一次去醫院複查時,遇見了陸爭。
陸爭的愈合能力似乎比蔣妤的要強,後背上的燒傷要比蔣妤手臂上的燒傷嚴重得多,但好得卻比蔣妤要快,連醫生都皺著眉點評,“果然是男人,皮糙肉厚。藥膏連續再擦一星期,就沒多大事了,不過這段時間還是得注意一點,有什麼事儘早來醫院。”
兩人拿了藥和醫囑,謝過醫生之後離開醫院。
醫院外,蔣妤笑道:“這段時間忙,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將我從火海裡救出來,吃個飯什麼的實在微不足道,以後路隊長有什麼事,儘管和我說。”
“我是一名警察,救你是我的職責,蔣主播不用這麼客氣,當時那種情況,無論是誰,我都會去救。”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陸爭總讓人無由感到無比安心。
這種安全感或許是來源於陸爭的職業,亦或許是來源於陸爭本身。
“對你來說是責任,但是對我而言,你是救了我的命。”
陸爭笑,“行,我沒想到需要蔣主播幫忙的,隻是蔣主播下期節目的入場券我沒搶到,不知道蔣主播能不能給一張前排入場券?”
“有我在,還需要入場券?”蔣妤說:“下期節目開場前你打我電話,我帶你進場。”
“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說定了。”
一對夫妻從醫院大樓走出,丈夫小心翼翼扶著妻子,妻子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臉上充斥著剛為人母的溫柔與幸福,夫妻兩身後還跟著兩對父母,個個笑得合不攏嘴。
蔣妤看著他們從自己身邊經過,“真好。”
蔣妤在那對夫妻,陸爭卻趁機看著她。
很久之前陸爭就見過蔣妤,四年前的電視上,每一期節目他都是守著的,四年前的蔣妤意氣風發,四年後的蔣妤沉穩內斂,截然不同的感覺,卻依然令他沉迷。
蔣妤轉過頭,恰好與陸爭四目相對。
蔣妤從前在麵對許薄蘇時,許薄蘇總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的錯覺,蔣妤明白,那是錯覺,可如今卻在陸爭的眼底,看見了彆樣的情愫。
陸爭愛她,她一直都知道。
上輩子陸爭不止一次在她耳邊說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愛上了她,隔著一道屏幕,他也愛她。也聽見他一次又一次地說,如果能早點遇見她,他一定不會讓她吃那麼多的苦。
很多話蔣妤至今仿佛還在耳邊。
蔣妤望著他的眼睛,不曾移開。兩人四目相對。
“這次綁架事件之後,不知道蔣主播缺不缺一個保鏢。”
“歹徒這麼猖狂,以後我報道的事情肯定還會斷人財路,我覺得有這個必要。”
“那蔣主播看我怎麼樣?”
“你是個警察,難道想轉行當保鏢?”
“行嗎?”陸爭低聲說。
蔣妤沉思片刻,笑了笑,“陸隊這樣的人才我可不敢要,太屈才了。”
陸爭眉心微擰,這算拒絕?眼底一絲挫敗的情緒一閃而過。
“不過,不知道陸隊可不可以下班之後兼職保鏢?畢竟我的人身威脅在下班之後。”
“什、什麼?”陸爭楞在原地,一時半會竟然沒想到蔣妤會說這話,半響沒能反應過來。
蔣妤低頭看了眼腕表,“時間到了,我要去接蔣蹊了,陸隊,再見。”
陸爭愣愣望著她,許久才笑了一聲,看著蔣妤朝著停車場走去,目送她離開。
***
從離開醫院後,蔣妤順路從幼兒園接蔣蹊回家,順道去了超市買了些蔣蹊愛吃的菜。
作為一個母親,蔣妤一直有反省,既然無法給予蔣蹊更多陪伴的時間,那麼就儘量陪伴孩子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蔣蹊墊著腳,將一塊包裝好了的牛肉放進購物車裡,“媽媽,吃肉!”
蔣妤看了眼購物車裡的葷菜,“吃肉可以,我們均衡搭配好不好?你去把那個青菜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