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秧(1 / 2)

海觀潮把後街的門麵租了下來, 辦執照時登記為“太素診所”。他在以前的城市開的診所是家裡傳下來的, 並不叫太素診所,但是為了避免麻煩,換了個名字。

謝靈涯建議他用自己的名字,“我看好多藥店、診所,都是用老板名字命名的, 什麼李梅花診所,王建國診所, 你名字比他們還好聽一些。”

然而, 像海觀潮這樣的人,是沒興趣把自己名字印在招牌上的。太素脈其實並不是他行醫時主要用的手段, 他隻是隨手登記的罷了。

除了辦一些證件之外,就是準備室內陳設、藥材之類的了, 也置辦了一段時間,把海觀潮的積蓄花得七七八八。大約過了一個月,診所才開張,這還是有謝靈涯幫忙籌備。

診所就在道觀斜對麵, 謝靈涯也信守諾言, 真把後門開放, 然後掛了個牌子指示太素診所從此入。不知道的人在前麵看見,還以為他道觀的一部分和那個報刊店一樣, 租出去給人當診所了。

其實謝靈涯猜想過, 他舅舅要是找不到鬨鬼的門麵,會不會在道觀辟一塊地方給海觀潮。答案是很有可能!

隻是今非昔比, 現在抱陽觀香客比以前多多了,又多了幾個人住,實在騰不出空間來。

而且他要是弄塊地方給海觀潮,說不定當時祖師爺就急了:我們祖師爺還因為地方不夠大,住在配殿裡呢!

總而言之,太素診所算是正式開張了,大家內部也慶賀了一下。

開門之後,起初隻有幾個附近居民奔著買藥來。他們都在吃中藥,看這裡開了個中醫診所,就來看看這兒藥材齊不齊全,要是可以,以後在這兒抓藥也比較方便。

海觀潮的業務能力是很不錯的,要不然在上個城市也不會遭同行嫉恨了。謝靈涯因為跟他學太素脈,沒事的時候也會到對麵去,就親眼看到過海觀潮怎麼把隻是來抓藥的病人說到成為他的病人。

海觀潮通過觀察病人的外表氣色等特征,結合上吃的藥,準確說出了病人得病的曆史、原因。

本來人家看他也就三十上下,不是什麼老中醫,一聽他說得挺準,心裡就佩服了幾分。

這時候海觀潮再提起要給人把脈,也就沒什麼抵抗心理了,接下來就是說治療方案,病人要是覺得比自己原來的靠譜,那基本就成了,之後就是療效的問題。

海觀潮告訴謝靈涯,有時候他要是覺得病人仍然有些存疑,就會在把脈的時候,結合上相術,也就是太素脈法,診斷出病人過去的經曆。

中醫有治未病,斷人日後疾病,相術也讓海觀潮可以更準確地推斷病人將來什麼時候可能得什麼病。

“先生十三歲那年,應該溺過水。”把著脈海觀潮就來這麼一句,把病人給震得都呆了,還以為自己那次溺水是不是有後遺症,同時更以為海觀潮是神醫了。

病人看的是醫術,謝靈涯看的就是相術,太素脈法果然神異,抱陽筆記裡提到很多相術,太素脈在裡頭都屬於相當特彆的,以脈象相人。

此前謝靈涯在這方麵學得還比較粗淺,隻是看看麵相而已,見識具體表現後,學習熱情就更加高漲了。

海觀潮有點小得意,覺得自己這個師爺要十拿九穩了。

太素脈法變化之多,他單單把所有要點解釋完,補充一些經典案例,都要一個多月時間了,何況謝靈涯要記,之後還要演練。

這裡麵的變化太多了,還得結合氣候等外界因素。像海觀潮小時候,入門打基礎就花了好幾個月,然後才嘗試辨脈。

……

這天謝靈涯沒來診所,在道觀裡補符籙存貨,太素診所接待了一個病人。

是一名婦人抱著個七八歲的小孩,小孩雖然睜著眼,但是神情呆滯,海觀潮看了一眼就覺得不對,“您這孩子……”

“我是來給孩子看病的,海大夫對吧?”婦人把小孩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她放下去是什麼姿勢,小孩就保持那個姿勢不動,隻有眼睛偶爾轉動一下,就像木頭人一般,“我聽一位鄰居說您醫術高明,我家孩子前段時間不知道怎麼,突然就……不說話了,我帶他去了好幾個醫院,也查不出病因,中西醫都試過的。”

婦人眉宇間十分焦急,神情疲倦,看來這些天的確很心累。她也不是很願意說出“癡傻”之類的字眼,隻說孩子不說話了。

海觀潮讓她說得更具體一點,婦人便道:“16號那天晚上9點,我記得很清楚,我在灶前做宵夜,孩子湊到旁邊來玩,因為他把鹽都灑地上了,我心急就嗬斥了他幾句。誰知道,這孩子當時就暈了過去,沒有發燒,但是再醒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了。不說話,不會吃飯上廁所,全是我和他爸爸請假輪流照顧。跑了好幾家醫院了,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先把脈。”海觀潮不露聲色,給小孩診脈。

他家裡世代行醫,也接觸過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憑借個人經驗與醫術,怎麼看這小孩,怎麼像是丟了魂,而非其他疾病。

人有三魂七魄,如果魂魄不完整,自然會出現種種問題,最典型的就是瘋傻。丟魂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就是得及時找回來。

有些醫院的醫生看出來類似的情況,也會委婉地勸病人去找懂這個的人,但現在越來越少了,內裡原因不言而喻。

海觀潮也沒有立刻說出來,而是問道:“之前的大夫都怎麼說的?”

“我帶了病曆,哎都說的一些廢話,他們也不確定,推薦去更大的醫院看,一頓亂猜,有點像這個又不太一樣沒法確定。”

婦人把病曆給海觀潮看,又說道,“還有個親戚讓我去看什麼神婆收魂,簡直沒譜,我最恨這些封建迷信了。”

剛想推薦婦人去前麵抱陽觀的海觀潮:“…………”

婦人不安地喊了一聲:“海大夫?”

“你兒子三歲的時候出過一場水痘,但恢複得很好很快。他是少陽之體,所以夏天比較難捱,會特彆喜歡吃冷飲,容易導致拉肚子。”海觀潮回神,慢慢說道。

“對,對!”婦人想到鄰居說的海大夫診斷得很準,果然正確,她兒子平時最喜歡吃冷飲,不過得病以來,連水都不會要了。

海觀潮取信於病人之後,又道:“他這個病,是突然受驚導致的,我有一個朋友,知道一些土方子也許有用,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試試?”

婦人一時也沒想到這“土方子”的意思,下意識點頭,“試試啊!”

沒辦法了,那些醫院都診斷不了,藥也不敢開,她現在急得無頭蒼蠅一樣,突然有人說也許有用,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心想隻要不是太過分的方子,抱著也許有用的心態,試試就試試。

海觀潮便打電話給謝靈涯,讓他過來,口中隻說:“我這裡有個病人,孩子被嚇得不會說話,也無法自理了,你舅舅不是教過你一些土方子麼,你來看看能不能用上吧。”

謝靈涯在那頭聽得先是一頭霧水,很快就明白過來,怕是有病人撞邪了,他又不好說吧。

現在很多人就和那個白露一樣,是不信這些的,你跟他說真話反而沒辦法聊下去了,甚至適得其反。

謝靈涯應了兩聲,跑到太素診所去,“海醫生。”

婦人一看,海大夫就夠年輕了,他叫來的人怎麼更年輕啊。不過說是長輩傳的土方子,應該還好吧。

“就是這個小朋友,你來看看。”海觀潮說道。

謝靈涯扶著小孩站在椅子上,查看了一遍,也覺得像是丟魂了,他知道不能直接和家長說,就說要和海觀潮先商量一下。

婦人雖然好奇,但還是看著他們走到門外去說話了。

“他這魂怎麼丟的啊?”謝靈涯問。

海觀潮把婦人的話複述了一遍,說道:“你看這可能是因為什麼?單純被他媽一嚇?”

“不可能吧,現在小孩那麼脆弱麼,可他身體看著不錯啊。”謝靈涯想到海觀潮說的那婦人在灶前做飯之類的,心裡閃過什麼的,但一時沒想起來,“現在比較重要的是怎麼給那小孩收魂吧,他媽不信這些,能同意作法嗎?”

怎麼收魂,無論民間神婆還是道家裡,都有很多方法,謝靈涯倒是也在耳濡目染下知道一些,但家長要是不支持就難辦了。因為這些方法,很多會用的其他工具,一看就知道是方術。

“你有什麼可以偽裝成‘土方子’的方法嗎?不要儀式太多的。”海觀潮問道。

“……”謝靈涯回想了一遍,“那符咒也不讓用?”

海觀潮想想:“太明顯了,不好吧。”

兩人說著回頭看了一眼那婦人,尷尬一笑,又回過頭來,“真的不能和她說實話嗎?”

“說實話怕是調頭就走了吧……”海觀潮道。

謝靈涯趕緊把手機拿出來,臨時翻一翻抱陽筆記。

海觀潮好奇地道:“你這是乾什麼?”

“哦這是筆記,我看可以用什麼。”謝靈涯說道,“你去和孩子他媽再聊一下,穩住。”

“嗯……”海觀潮又看一眼謝靈涯翻筆記,心想著孩子學得不紮實啊,自己都記不住還要翻筆記。但一時也沒多想,回診所裡麵去了,說朋友還在思考,趁這個時間給婦人也診了個脈。

謝靈涯翻了五分鐘,還真有點收獲,覺得有個辦法可以試試,於是回了診所說道:“我有個比較簡單的治療方案可以試試看,但是需要母親也配合。”

婦人剛剛又被海觀潮的診脈給震懾了一下,這時沒什麼猶豫,“需要我怎麼樣,您說。”

“海醫生找青木香和零陵來,燒水備用。等下我給孩子做按摩,孩子媽媽就在旁邊掐孩子指尖,同時咬自己的指尖。”

謝靈涯說完看婦人有點疑惑,趕緊道,“老辦法是這麼說的,我懷疑可能是按摩的同時,讓孩子聽到媽媽很痛,潛意識也有所觸動。”

婦人還真給忽悠住了,“好,好。”

這已經是謝靈涯能想到,看起來最不迷信的方法了。

其他的方法,什麼燒紙錢、設壇、燒符,一些民間方法還要母親來喊魂,估計人家一看就無語了。

俗話說母子連心,又有噬指心動的說法,就是說如果母親咬自己的手指,孩子心中是有感應,在外麵知道要早早回家。

——和民間方法裡母親喊孩子快還魂,其實是一樣的原理,隻不過一個用聲音一個用動作。

謝靈涯假裝給孩子按摩頭部,看婦人開始啃手指,還催了兩句用力點。

婦人心急,一下竟是把指尖都咬破了,頓時痛呼出來。

“……蕩蕩幽魂,何處留存。招魂附體,歸還本身。天門開地門開,千裡童子送魂來……”謝靈涯趁機低聲念收魂咒。

沒有其他符籙、手印配合,單單念收魂咒是不一定有用的,丟了的魂聽到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來。所以謝靈涯才讓婦人咬指,以血脈相連的感應指引小孩魂魄回來的方向。

婦人捏著出血的手指,看謝靈涯在念念叨叨,還沒聽清楚他念的是什麼,就見多日來一聲不吭的孩子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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