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埋骨(1 / 2)

謝靈涯是開個玩笑, 柳沄沄第二天晚上卻是做了個夢, 夢到自己的外公朱成枚了。

朱成枚穿著昨晚柳沄沄燒給他的新衣服,笑得一臉慈愛,說道:“我從前不想給你托夢,你本來就不喜歡這些,也怕嚇到你。”

柳沄沄在夢裡又哭了。

朱成枚說:“沒事的, 不過餓了幾年罷了,昨晚這不是吃飽了嗎?都虧你燒了許多東西來。”

柳沄沄哭著道:“外公你在下麵過得怎麼樣?”

“正在排隊等投胎呢, 我打聽了一下, 很有可能再投人胎。”朱成枚搖頭晃腦地道,“外公爭取早點投, 也許咱們還能在人間見上一麵。”

柳沄沄破涕為笑了,“真的嗎?”

朱成枚笑道:“真的, 就不要讓王羽集家的小子給我做什麼道場了,做了道場又把我引渡去天上了,我隻想再入人世呢。”

“我不能說太久,沄沄, 你在我裝舊物的箱子裡, 找到一本冊子, 那是我生前學習閭山法的筆記,把這個交給謝靈涯。”朱成枚說道, “你告訴他, 這個我找了一輩子也找不到傳人,留在那兒也是留著, 就送給他,當做報答吧。”

柳沄沄點頭,又抓緊時間和朱成枚說了幾句話,醒來後發現自己滿麵淚痕。

柳沄沄想到夢中外公的話,回老宅找了一下,果然在一個箱子裡看到了壓在最底下的冊子,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法器。

於是,柳沄沄和黃彬一起將東西搬去抱陽觀,交給謝靈涯,並轉告他外公的話。

謝靈涯拿著朱成枚學習閭山法的冊子,覺得壓力山大,說道:“長者賜,不敢辭。雖然朱老爺子說是送我,我也隻是兼職做這些的,但以後我會在道門中找合適的人傳下閭山法,不讓他的心血付諸東流。”

他對朱成枚的德行很欽佩,尤其是在朱成枚身上看到了舅舅的影子。

“謝謝你。”柳沄沄非常感動,外公都已經放棄了,但謝靈涯主動承諾,雖然他是兼職,但以後會傳給彆人。

“我也會在觀中設牌位,讓他老人家每日與曆任祖師一起享受香火。”謝靈涯說道。

柳沄沄現在對這些身後之事很關心,問道:“謝老師,您說,如果我有的祖先和外公一樣功德圓滿,已經去投胎了,那我燒的祭品……?”

她決定以後每逢年節都要祭祀曆代祖先,還有給那些陰兵也燒些供奉,但因為不了解,不禁有些疑問。

“因為很多人也不知道祖先究竟在何處,所以都抱著尚未去投胎的前提,如果他還在,能夠過得好一些。而對於我們來說,也是寄托哀思的方法。”

謝靈涯想了想,說道:“曾有人睡夢中感覺口中有食物,醒來餘香猶在。後詢問法師方知道,這是前世的親人還在祭祀他,因為信念太強,所以他仍有感覺。雖然已無前世記憶,但他心中也不禁十分感動,這麼多年祭祀未斷啊。後來根據夢中依稀的場景,他找到了前世的人家,送上一份禮物。這就是再續前緣。”

柳沄沄想到外公打趣的話,說也許他投胎投的早,還能再見一麵,此時與謝靈涯的話好像印證了一般,竟有一絲激動,“謝謝,我知道了。”

謝靈涯供上朱成枚的牌位,稱呼他為先生,雖然兩人沒有師徒之名,甚至從未謀麵,但朱成枚贈謝靈涯閭山法,叫聲先生不為過。

閭山法對各類妖精鬼怪很有研究,他們請兵請的三界五營兵馬,也就是無論是天兵、陰兵、妖兵都能請,這方麵的科儀很多。

謝靈涯看了以後說:“唉,這麼說來,我和丁愛馬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很想,隻是口頭約定,沒有盟誓罷了。你看,我會給他們香火,他們平時也幫我巡邏……”

張道霆問他:“那個丁愛馬,他搞不好就願意一直做陰兵。”

“是啊。”謝靈涯說道,他都去打聽過了,超度的時候,是沒有什麼痛苦的,隻是洗去你的罪垢而已。

而且如果法師的法力足夠,甚至可以引渡上天,到東極妙嚴宮去享受喜樂。

這是除了投胎外的另一個好去處,可惜不是人人都能成功。

要是去六道輪回,也不是每個亡魂死後都能再投人胎,如果沒有功德,下一世很可能就做一隻狗、一隻螞蟻之類的了,就這,還得排不知道多少年的隊呢。

丁愛馬那時聽了直搖頭,“謝老師,我聽你講科儀,這超度之時,最後要給亡魂講道開悟,然後亡魂又去什麼道門的宮殿裡住,那不是要遵守道門的戒律,而且沒有在人間的娛樂了。”

謝靈涯:“……怎麼,免費電影還沒看夠呢?”

丁愛馬:“……”

丁愛馬還真承認了:“能看一時是一時啊。”

謝靈涯拿他無可奈何,鬼各有誌。像秦立民,他就想去投胎,來世多吃點好吃的。

丁愛馬說:“那個,謝老師,以後您要是有外孫女了,我都不分你香火,我幫你保護她……”

謝靈涯直道:“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

到了正月十五時,觀中總算沒那麼熱鬨了,初八很多人就複工了,到了這會兒,學生也快要開學了。

謝靈涯一統計,他們這個送福的活動,每天都送了幾千個福字出去,加在一起數量非常可觀。

這天他正在算賬,這天消耗的法物用品,便見一家三口進來道觀,“有道長在嗎?”

其他道士都在接待信眾,誌願居士也有事,謝靈涯順便看著,答道:“忙去了,幾位可以稍等或者晚點來。”

“哦,那……”這家人問道,“今晚的供燈祈福法會,還可以報名嗎?”

“已經截止報名了。”謝靈涯說道,這上元法會,是要提前準備報名信眾的疏文、酥油燈等物的。

這對夫妻很年輕,領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母親手上有個手環,中間是電話線一樣的繩子,另一頭連在小女孩手上,不知道是不是怕春節人多走散了。不過小女孩一直乖乖低頭亦步亦趨跟著母親,倒不像是會亂跑的樣子。

那父親說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們才聽說抱陽觀的法會很靈驗,錢不是問題。”

“這倒沒什麼,兩百塊一名,統一的價,燈應該有多的。”謝靈涯說道。其實都是他組織準備,回頭他去加一盞,寫寫疏文。

這對夫妻鬆了口氣,又道:“兩百塊?沒有貴一點的嗎?”

謝靈涯好笑地道:“你要多貴的?”

那丈夫訕訕道:“我之前看彆的道觀,有一萬八一盞的……”

“是鑲金的嗎?”謝靈涯毫不猶豫地問,“我們這裡沒有。”

他們倆對視了一眼,“好吧,小哥,麻煩你了,給我們補報一下。”

“嗯,今晚八點過來。”謝靈涯給他們辦了手續,一看登記的名字,原來男的叫齊亮,女的叫孟思雨,女兒叫齊小梅。

謝靈涯說話間又多看了他們女兒幾眼,總覺得這齊小梅小朋友有點呆呆的,不像一般這個年紀的小孩那麼活潑。

“對了,小哥,求符到哪裡求呢?我們想再求個符。”齊亮夫婦說道。

“符賣完了。”過年這會兒靈符供不應求,他和方轍倆人都畫不過來,尤其是方轍不會畫靈祖護身符。

“沒了?”他們很失望。

“等等啊,我去找道長畫一張。”謝靈涯總覺得他們女兒看起來不對勁,一時還不太敢確定,說著便放下賬本,轉到後院,提筆畫了一張,然後拿出來。

夫妻倆一看,這朱砂印記都沒乾,還真是現畫的啊!

孟思雨卻是心直口快,問道:“道長不是有事麼?”

謝靈涯一笑:“是啊,邊做事邊抽空畫的。”

“哦……好吧,謝謝,麻煩你替我們謝謝道長。”倆人又交了錢,把符吹乾後疊好,叫女兒拿好了。

謝靈涯正想著該如何開口一問,因為他隻是隱隱感覺不對,卻不能識彆,要是施長懸在就好了。不過這時,謝靈涯看到他女兒的手從厚厚的棉衣裡伸出來,擦了擦鼻子。

隻見那白嫩的小手上,赫然有幾個青紫的淤痕。

謝靈涯盯著那淤痕,“這是怎麼回事?”

齊亮和孟思雨神色很不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時候張道霆總算忙完了,到前頭來,看到他們,“怎麼啦?咦,小姑娘手怎麼了,摔了嗎?”

“道長。”他倆一看張道霆,倒是一下願意說了,“我女兒最近遇到一些怪事。”

謝靈涯在一旁坐下,撐著臉聽他們說話。

齊亮看他一眼,見道長也沒說什麼,便道:“起初是有一天晚上,我女兒的玩具滑進了沙發底下,她伸手去拿。結果感覺到一隻手抓著她不放,當時我女兒就大哭大叫,我和我老婆過來一起把她往外拽,又拿拖把棍子往底下捅,可什麼也沒捅到,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拽出來——手差點脫臼了。”

也因此在手上留下了淤痕。

張道霆聽得頭皮都要炸起來了,還不好說。張道霆覺得自己都要留下陰影了,誰沒有東西掉沙發下的經驗啊,一想到在雙眼看不到的地方,手在黑暗的家具下部摸索的時候,突然有一隻手握住自己的手用力拽!

——張道霆幾乎能感受到那種緊張的氣息,非常希望謝靈涯能站出來說點什麼,破壞一下氣氛。

可這時,原本呆呆的小女孩聽到父親的話,臉上也立刻露出恐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