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她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語氣中儘顯溫柔繾綣,如同她看向他的眼神,柔情似水深入靈魂,給了他一種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的獨占感。
如果不是因為這份獨占感,他根本沒有勇氣來渝城找她,成長經曆導致了他麵對感情時的遲疑,而他本就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太過濃烈的話說不出口,更彆說要去勉強對方,所以她忽如其來的退卻令他不知所措,那份令他信心十足的獨占感忽然成了虛妄的錯覺。
兩人間突如其來的沉默令北佳更忐忑了,一直緊緊地埋著腦袋,雙手不安地絞在一起,模樣像極了一頭受驚的小鹿。
看她這副樣子,徐臨風內心突然特彆無力,沉默良久,隻能對她說一句:“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來一趟渝城,既沒有對她興師問罪,也沒有對她嗬斥譴責,隻是為了送她回家嗎?北佳覺得徐臨風應該不會乾出這麼無聊的事,猶豫了一下,她抬頭看著他,問道:“你來渝城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你。
但是徐臨風說不出口,怕會嚇到她,隻好說道:“來過年。”
北佳更不理解了:“來渝城過年?你們家有親戚在渝城嗎?”
徐臨風回道:“沒有。”
那你還來渝城過年?
似乎是看出了北佳的疑惑,徐臨風語氣平靜地解釋道:“家裡就我一個人,在哪過年都一樣。”這句話他沒有撒謊,確實是在哪過年都一樣,都是他一個人,無非是換了個地方而已。
自從父母離婚後他就一直和姥姥姥爺生活在一起,因為他媽太忙了,忙到甚至沒時間回來吃年夜飯。幾年前姥爺因心臟病去世了,第二年姥姥也跟著走了,他曾因此消沉了很長時間。
姥姥和姥爺還在世的時候,每年過年是他最開心的時候。他平時話不多,但是為了哄他們二老開心,他總是會在年夜飯的飯桌上喋喋不休地說很多,雖然飯桌上隻有他們三個人,但也其樂融融熱熱鬨鬨,因為有家的感覺,因為有人關心他。
他永遠也忘不了姥姥臨終前對他說的話。
躺在病床上的姥姥奄奄一息,頭發花白,身軀枯瘦矮小,但是握著他的那隻手卻強而有力,似乎是用儘了她全身上下所剩無幾的力量:“臨風,姥姥要走了,你彆難過,總有這麼一天。”
姥姥的聲音沙啞、微弱,如同一盞即將熄滅的油燈。
“你一定要記得自己的生日,三月二十八號,等到了那天,彆忘了去給自己買個蛋糕,姥姥走了之後,就沒人給你買蛋糕了……”
這是他記憶中姥姥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其實那天她還不放心地叮囑了他許多,但是他已經記不清了,因為那天他的情緒崩潰了,跪在姥姥的病床旁,像是個舍不得離開家的孩子一樣緊緊地握著姥姥的手,哭得泣不成聲。
但無論他如何不舍,姥姥最後還是走了,從此之後他就沒再過過年,也沒再過過生日。他媽也會偶爾回家看看他,但也隻是偶爾的情況,像是一位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客人,一年到頭,基本上都是他自己一個人,他會背著畫夾天南地北的采風,也會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畫室內畫畫,聽起來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其實很孤獨,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孤獨。
所以他沒騙北佳,真的是去哪過年都一樣,都是他自己。
北佳也從劉思彤那裡了解了徐臨風的家庭狀況,但聽他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是會心疼,而且她也無法想象自己一個人怎麼過年?如果是她,在家家戶戶都合家團圓的日子獨自一人守歲,估計早就瘋了,就算是不瘋也要被自己可憐死。
垂眸糾結了很長時間,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足所有勇氣看向他,緊張詢問:“你願意……去我家過年麼?”
徐臨風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北佳,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
北佳還當他不願意,慌忙解釋道:“我就是隨便問問你要是不願意我……”
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他啟唇,溫聲說道:“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