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超群回到包間後, 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笑嗬嗬地拿起了自己的茶杯,熱情洋溢地對著北立麵說道:“北校長,咱們可說好了啊, 今天一醉方休!”
北立民剛剛才應下了徐臨風他媽的一句“不醉不歸”, 現在他爸又來了個“一醉方休”, 好像這倆人是鐵了心的要把他灌醉一樣,他剛才說的那句“以茶代酒”的話不過是為了活絡氣氛的客套話而已啊。
不過北立民還是客客氣氣地應下了徐臨風他爸的話:“好好,咱們邊喝邊談,今天把倆孩子的事情談好了,我和佳佳的媽媽也就放心了。”
徐超群趕緊接了句:“那是當然。”
對於徐超群去而複返的這種情況,彆說是徐臨風了, 就連北佳都詫異萬分,李於蘭更是不可思議, 用一種看妖怪似的眼光瞥了徐超群一眼,難以置信:“真是稀罕了。”
徐超群知道李於蘭什麼意思, 但他這次沒乾虧心事, 所以底氣十足,理直氣壯地回了句:“你什麼意思呀?”
李於蘭冷笑揶揄:“今兒是什麼黃道吉日,臨風他妹妹怎麼就突然平安喜樂了。”
什麼平安喜樂, 剛剛在電話裡還說腸胃炎在醫院裡疼死了, 但是徐超群肯定不能和李於蘭說實話, 不然還要被她這張刀子嘴往死裡懟, 於是回了句:“一諾的身體一直不錯。”
李於蘭哂笑, 沒再說話。
徐臨風無可奈何地看著他爸媽,真不知道說他們倆什麼點好,他們倆今天能並肩坐在這裡已經給足他這個兒子麵子了,而且他們兩個都沒有做出什麼讓他很難堪的事情,真的算是驚喜中的驚喜了,然而他卻依舊不能踏踏實實地吃這頓飯,因為他太了解這兩尊大佛了,不到最後一刻,他絕對不能放心。
然而接下來的飯局卻出乎預料的順利,李玉蘭和徐超群的態度都相當和氣,李於蘭收起了她慣有的傲慢,徐超群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位儘職儘責的父親,常春紅和北立民更不用說了,他們倆向來都是隨和客氣的,尷尬的場麵沒有再繼續出現,包廂內的氣氛其樂融融。
一方娶媳婦,一方嫁女兒,都沒有什麼太苛刻的要求和條件,隻不過是希望兒女能找個好人家,安安穩穩幸幸福福地攜手一生。
飯局臨近尾聲,李於蘭和徐超群各自拿出了一張銀行.卡交給了北立民,按照嫁娶的規矩,這是他們家給的彩禮錢,這倆人設置的銀行卡密碼還都挺吉利,一個六個六,一個六個九。
吃完飯,李於蘭和徐超群就各自開著自己的車走了,但是在臨走前,徐超群單獨把徐臨風叫到了一邊,給了他一個黃花梨木的首飾盒,裡麵裝著一對翡翠手鐲,是徐老太太讓他交給徐臨風的,給孫媳婦的禮物。
把首飾盒交給徐臨風後,徐超群又說道:“明天周日,帶著佳佳回去看看奶奶吧,奶奶也想你了,而且你弟弟妹妹們也都在家,剛好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吃個飯。”
徐臨風並不認同“一家人”這三個字,但是他還是點頭答應了他爸,倒不是因為給他爸麵子,而是看在奶奶的份上才答應的。
李於蘭和徐超群走了之後,北佳本來想直接帶著她爸媽回家休息,老兩口一大早就從渝城來了,到西輔後就沒休息,直接來了飯店,現在肯定累壞了,然而北立民卻讓徐臨風直接把他們倆送到高鐵站,因為買了下午三點的高鐵票回渝城。
“你們倆怎麼上午來下午就走?”北佳還以為她爸媽今晚要在西輔住一晚上呢,又是意外又是不舍,“著什麼急呀,在西輔住一晚上唄。”
北立民無奈又堅決:“不行不行,馬上高考了,我得回學校,今天就是請假來的,下午必須趕回去。”
北佳這才想到她爸的校長身份,現在已經快五月份了,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北校長現在心心念念想得肯定都是那幫高三的學生,能在百忙之中抽空來西輔一趟關心她的人生大事,絕對算是親生的待遇了。
歎了口氣,北佳隻好說道:“那行吧,等高考完你們再來吧,那個時候我和徐臨風也要畢業了,你們剛好可以來參加我們的畢業典禮。”
……
徐臨風開車把老兩口送到了西輔高鐵站,但是到站之後,老兩口並沒有直接檢票進站,常春紅讓北佳陪著她去取票大廳取票,北立民則讓徐臨風留下來陪著他聊聊天。
老兩口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兩口也看出來了。
其實常春紅和北立民來西輔之前就把回去的票取好了,常春紅讓她閨女和她一起來取票大廳,還是有話想單獨和她說。
來到取票大廳後,母女倆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常春紅把剛才李於蘭和徐超群給的那兩張銀行.卡交給了她閨女:“這個錢你拿著吧, 我和你爸不要,記住彆亂花就行,以後養孩子費錢的地方多著呢。”
北佳知道她媽是對她好,但她還是把銀行.卡又塞回了她媽手裡:“我不要,人家給你的錢,你和我爸拿著花吧,而且我們現在也不缺錢。”
“不是你們不缺錢,是人家臨風不缺錢。”常春紅歎了口氣,無奈道,“我要是早知道他那麼有錢,家庭條件還那麼好,我都不會同意你嫁給他。”
原來常春紅一直覺得徐臨風隻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讀書時成績不錯,以後還能讀研究生,然後直接留校當大學老師,工作安穩又受人尊敬,所以她才會覺得徐臨風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
但是她真是沒想到徐臨風不僅是個好學生好孩子,還是名特彆厲害的畫家,一幅畫能賣出天價,而且家庭條件也好,是他們這種小門小戶比不起的。
從古至今,娶兒嫁女都講究個門當戶對,所以常春紅不由開始擔心起女兒的婚姻,怕她被看不起,被欺負。
而且徐臨風現在是對她女兒好,但能保證他會一輩子不變心麼?人的地位越高,接觸的誘惑就越多,徐臨風不光經濟條件好,又有才華,長得還那麼帥,就算他不去主動招惹彆人,也會有人來主動招惹他,誰都不了能保證他以後能不能抵擋住誘惑。
北佳也明白她媽在擔心什麼,其實她也不敢保證自己以後的婚姻會是什麼樣,但她卻願意選擇去相信徐臨風,還反過來勸她媽:“你要說門當戶對,你和我爸結婚的時候不是也有很多人反對嗎?覺得你們倆不配,但是你們倆還是一路走到了現在,所以你不用太擔心我和徐臨風,我對我自己有信心,也對他有信心,如果從一開始我就懷疑擔心他以後會不會拋棄我,那我的婚姻一定會充滿了猜忌,這樣的婚姻絕對不會幸福。”
常春紅:“我也不是讓你天天去防著他去猜忌他,我就是……擔心,嫁閨女可跟娶媳婦不一樣,我和你爸就你這麼一個閨女,當然是希望你幸幸福福過一輩子。”
北佳可以理解她媽現在的感受,因為她馬上也要當媽媽了,她的寶貝以後嫁人了,她也會擔心她會不會被辜負。
“你放心吧,我肯定會幸福。”北佳跟她媽保證,“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徐臨風。”
“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你彆說讓我相信他了,我連相信你都難,婚姻不是談戀愛,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是生活瑣事,倆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起來,婚姻到了這個時候才是真正的考驗。”
常春紅語重心長地傳授經驗,而後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徐臨風太優秀了,你讓我一下子去相信他根本不可能,就像你姥姥當初壓根不相信你爸會為了我留在渝城一樣,那個時候我還覺得你姥姥不理解我和你爸之間的感情,現在我才算是徹底理解了你姥姥,當媽的都怕女兒被辜負,你要是想讓我相信你們兩個,隻能用時間和行動去證明,好聽話誰都會說,隻有把日子過得美美滿滿才算是實在的。”
北佳點頭,一字一句地跟她媽保證:“你放心吧,我和徐臨風一定會把日子過得圓圓滿滿,我也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該說的都說完了,常春紅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把那兩張銀行.卡重新塞回了女兒手裡:“這麼多錢我和你爸拿著也沒用,自己留著花吧,哪怕不跟徐臨風說也行。”
北佳被她媽逗笑了:“行,那我就先收著,當私房錢!”
常春紅無奈地歎了口氣:“行了,回去吧,他們倆估計都等急了。”
北佳站著沒動,扯著她媽的衣角,磨磨唧唧、扭扭捏捏地說了句:“那什麼……你還沒給我戶口本呢……”
常春紅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戶口本不在我這兒,在你爸那兒,你爸給不給戶口本就看徐臨風有沒有本事了,他要是沒這本事,你倆也彆結婚了。”
“……”北佳簡直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你們倆怎麼還分頭行動啊,你這兒一關,我爸那兒又一關,我們倆結個婚搞得跟過關斬將一樣。”
常春紅:“結婚哪有這麼容易,我和你爸要是不好好幫你把把關,怎麼知道你找的男人靠譜不靠譜?”
也不是沒道理——北佳歎了口氣,心裡默默祈禱徐臨風能順利過了她爸那關。
……
北佳跟著她媽回到進站口的時候,徐臨風和她爸還站在原來的位置。
北佳眼尖,先看到了徐臨風手上拿著的戶口本,激動地不行不行,但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怕她媽懟她,隻好低著頭偷笑。
快要走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北佳在不經意間聽到她爸對徐臨風說了句:“那我就把姑娘交給你了,好好 對她。”
北立民的語氣嚴肅鄭重,卻又帶著難掩的不舍。
刹那間,北佳滿心的歡喜激動瞬間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酸和愧疚,感覺自己像是條白眼狼,她爸媽那麼舍不得她嫁人,她卻從未沒考慮過他們的感受。
北立民和常春紅進站後,北佳一直站在原地看他們的背景,老兩口肩並肩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人群中。
北佳的眼眶酸了,從來沒這麼舍不得過,也是在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自己要嫁人了。
然後她有些害怕了。
以後的日子不再是她和父母,而是和徐臨風,感覺像是雛鳥離巢,還沒學會飛翔之前時時刻刻都在期望著翱翔天空,然而等真的會飛了之後,卻又舍不得當初棲身的那一小方巢穴,怕自己飛不高,怕自己會摔倒,怕自己再也感受不到那方巢穴的溫暖了。
徐臨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把她摟在了懷裡,半是安慰半是起誓地對她說:“佳佳,我一定會對你好。”
北佳沒說話,一言不發地把臉埋在他的胸膛前,過了一會兒,囔著鼻子說了句:“我不想結婚了,我怕你騙我。”
徐臨風真的有點被這句話嚇到了,怕她真的不願意跟自己結婚了,但他卻沒有著急,而且這種事也不能急,她現在是恐婚,需要他的安慰與開導,著急和脅迫沒有任何用處,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像是安撫受了驚嚇的小孩一樣輕拍著她的後背,聲色溫和又極具耐心地啟唇:“我想和你結婚,也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你怕我對你不好,我會向你證明你的擔心是多餘的,但你總要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佳佳,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北佳沉默片刻:“我忽然覺得結婚就是在賭博,我怕輸。”
“輸不了。”徐臨風看著她的眼睛,堅決而篤定道,“你一定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