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柔當場就崩潰了,先是歇斯底裡的尖叫,後來嚎啕大哭,再後來就跟瘋了一樣哭一陣笑一陣,瘋夠了之後,她整個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之中,麵色蒼白目光空洞,如同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徐超群已經有了預感,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在被大哥告知一諾的死訊後,他還是難以接受。
他唯一的、最疼愛的女兒沒了。
五十歲的年紀,滿頭灰發,徐超群在出租車上哭得泣不成聲。
徐一諾的屍體直接被送去了太平間,到了人民醫院後,徐超群先去了太平間,何柔也在太平間。
徐一言在車禍中沒有外傷,但卻造成了臟器損傷,經搶救後被送入了icu,至今還沒脫離生命危險。
徐臨風直接去了icu。
icu隻有每天下午四點到四點半間開放,他到的時候剛好四點,而且icu有規定一名病人一次隻能進一名家屬看望,北佳不能和他一起進去,隻好在icu門外等他。
醫院還規定進icu前要穿上無菌服和鞋套,徐臨風換衣服的時候很著急,北佳能感覺出來,他是真的擔心徐一言。
雖然他們兄弟倆表麵上看起來關係不是特彆融洽,但彼此的心裡都有對方。
等徐臨風進入icu病房後,北佳坐到了走廊的藍色長椅上,她現在有點累,疲倦地歎了口氣,她將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輕輕地撫摸著,內心依舊有些後怕和不安。
隨後她注意到對麵的長椅上坐著一位上了歲數的老婦人,穿著紫色的短袖,滿頭華發,此時正拿著一把水果刀在削蘋果。
北佳隱約記得這位老婦人好像是和老伴一起來的,徐臨風在icu門外換衣服的時候,她老伴也在換衣服。
看著這種情況,老兩口八成是來看孩子的。
醫院是個悲劇與喜劇交加的地方。
北佳忽然心酸,但同時又很慶幸,他們一家人還完整。
這時走廊裡響起了腳步聲,循聲望去,北佳先看到了一位身材高大氣質卓然的中年男人,在他身後跟著徐超群,還有被徐超群緊緊摟在懷裡的何柔。
何柔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恍惚空洞,長發淩亂,眼窩發黑,麵白如死人,走起路來腳步虛無漂浮,如果不是徐超群一直帶著她走,她可能會直接摔在地上。
那個身穿旗袍儀容精致的女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失魂落魄的母親。
但北佳卻一點也不同情她,甚至對她恨之入骨。
雖然徐臨風並沒有跟她說那麼多,但北佳還是能隱約的感覺到這件事與何柔脫不開關係,不然現場怎麼會有刑警?
何柔想殺得是她和徐臨風,還有他們的孩子。
但是天算不如人算,她沒算到西輔暴雨,沒算到徐一言和徐一諾會坐徐臨風的車,最後是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她是罪有應得。
走在最前麵的那位應該就是徐臨風的大伯,北佳雖然恨何柔,但不能遷怒大伯,立即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喊了聲:“大伯。”
徐超賦微微頷首:“你就是佳佳吧?”
北佳點頭,這時走在徐超賦身後的何柔卻忽然伸出手指向了北佳,她的手指蒼白消瘦如同枯骨,布滿了紅血絲的目光陰狠毒辣,渾身顫抖,瘋了一樣歇斯底裡地怒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說著,她用力掙開了徐超群的手臂,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衝向了那位正在削蘋果的老婦人,直接奪走了她手裡的水果刀,而後拿著刀朝著北佳衝了過去,刀尖正對著她的肚子。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突然了,北佳猝不及防,錯愕恐懼,躲都來不及躲,然而何柔的刀並沒有落到她身上,徐超群替她擋了一刀。
走廊裡的病號或家屬接連發出了驚恐尖叫。
何柔手 裡的刀直接捅進了徐超群的腹部,那一刻何柔清醒了一瞬,眸光中閃了淚花,看著徐超群的臉,顫著嗓音喊了聲:“超群……”
然而她也就隻清醒了這麼一瞬,下一秒她的眼神再次被癲狂與仇恨取代了,用力拔.出了刀,滿手是血,再次拿著刀朝著北佳衝了過去。
北佳就是是再遲鈍現在也反應過來了,拚了命地順著走廊跑,她也隻能朝著遠離何柔的反向跑,然而還沒跑幾步就到了icu的門口,何柔對她緊追不放。
萬幸的是徐臨風及時從裡麵衝了出來,把北佳扯進門後抬腳朝著何柔踹了過去,他毫不留情,一腳就把何柔踹翻了。
何柔被傷的不輕,捂著肚子蜷曲在地上,臉色白的更厲害了,額頭上也滲出了汗水,神色中儘是痛苦,手裡的刀也被甩了出去。
然而她的眼神卻依舊陰毒,目光猙獰地盯著徐臨風,瘋了一樣撕心裂肺地尖叫:“是你殺了一諾!是你殺了一諾!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徐臨風沒有再對她施暴,而是走到了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冰冷,目光狠戾,一字一句道:“你女兒死了,死無全屍,是你殺了你女兒;你兒子也快死了,是你害了你兒子。何柔,是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何柔渾身一僵,如遭雷擊,下一秒再次開始歇斯底裡地尖叫:“不是我!是你!是你殺了他們!是你!我要殺了你!”但是緊接著她又開始嚎啕大哭,痛苦哀嚎:“一諾,我的一諾,媽對不起你,我的一諾……”哭完又開始笑:“哈哈,一言還活著,一言還沒死呢……我的兒子還沒死呢,哈哈哈哈哈……”笑夠了之後麵色再次陷入了猙獰,陰狠毒辣地大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瘋了。
……
幾天後,何柔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那個卡車司機名叫趙百,被帶回警局後便交代了自己的行凶過程,甚至還給警察磕了幾個頭,哭著求他們救救自己的妻女。
西輔市刑警支隊根據趙百提供的線索,順藤摸瓜端掉了三個地下黑.賭場和兩個黑.拳場,並連根拔起了一個盤踞在西輔已久的涉.黑團夥。
涉.黑團夥老大何某對自己故意殺人、買.凶殺人、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等罪行供認不諱,幾個月後被判了死刑。
徐超群雖然被何柔捅了一刀,但萬幸的是事發時正好身處醫院,由於搶救及時,才得以保住了一條命,後來他才知道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的枕邊人,還知道了這些年來何柔和她爸背地裡對臨風做的事。
徐超群從沒想過這些年來對他百依百順的女人能這麼惡毒,簡直是蛇蠍心腸,他先是恐懼、驚愕,隨後便是痛恨、憤怒、厭惡,還沒出院便毫不猶豫地向法院提出了離婚訴求。
徐家的律師團隊不是吃素的,被業內稱為天團,一個月後法院就出了結果,判決予以離婚。
何柔徹底成了個沒人要的瘋子。
徐一言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但依舊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還要待在icu內觀察,直至一個月後才從icu轉入普通病房。
這一個月內,徐臨風每天都會去看他。
徐老太太在徐一諾的骨灰下葬後才被告知了這件事,雖然她平時不怎麼喜歡這個沒規矩的丫頭,但畢竟是徐家的子孫,還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不傷心難過是不可能的。
那天徐老太太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長歎了一口,自言自語似的緩緩啟唇,嗓音年邁蒼老:“人在做,天在看,何柔的報應,一諾替她受了。”
……
徐一言被轉入普通病房那天,徐臨風也去了。
那天上午,他們兄弟倆在單人病房裡聊了很長時間,北佳沒有打擾他們,一直坐在病房外等徐臨風。
她不知道他們倆都聊了些什麼,但是當病房門打開,徐臨風從裡麵走出來的那一刻,她從他的神色中獨處了釋懷和釋然。
世事總是這樣,陰差陽錯,變化莫測,悲喜交加。
她也沒多嘴詢問,從凳子上站起後就朝他走了過去,而後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徐臨風也握緊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微微垂眸,目光柔和地望著她,溫聲啟唇:“回家。”
北佳點了點頭,勾起了唇角:“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