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一月末,田野已經完全蕭條,天地間落下了第一場雪。顧言去送公糧,回來時帶了一對野雞。
“今兒開葷啊,孩子們想怎麼吃?”
今兒周末,孩子們都在炕上玩。轉頭看到媽媽手裡的雞一個個全跳起來。“媽媽燉湯喝。”
“不?要湯,紅燒了好吃。”
龍鳳胎又開始爭,顧言瞅瞅大閨女:“你呢,你想怎麼吃?兩隻呢,媽媽可以來個兩雞兩吃,分彆用不同的方法做。”
“我隨便,怎麼都行。”孩子笑笑,指著雞問妞妞“你想怎麼吃,喝湯還是要紅燒?”
“我跟姐姐一樣。”小家夥摟住姐姐的脖子,愛嬌的跟姐姐親熱。
“媽你呢,你也是隨便是吧?”
“嗯,我跟孩子們一樣。他們喜歡咋就咋。”
“得。一隻燉湯一隻紅燒。”顧言提著雞出去收拾,龍鳳胎全達成所願,高興的繼續蹦。老太太嗬嗬笑著伸手去拉“彆蹦了。再把炕蹦塌,你爸又得重修。”
“沒事。爸爸說的隨便蹦。”
“對啊,爸爸會修的。”
“哈哈……你倆就給?你爸找事兒吧。”
小花望著弟弟妹妹隱有憂慮。表麵好像什麼都沒變,爸爸依舊對他們非常好。會教導他們,會寵愛弟弟妹妹,會給?她輔導功課。現在才半學期,她已經把下學期的數學都學完了。可爸爸媽媽不?對勁,她能感覺得出來。自從妞妞的事情後,他們倆再沒了那種小火花閃動。
“你們自己玩,我去幫媽媽洗雞。”
“好,姐姐你去吧。”
“看好妞妞,彆把她摔了,彆跟她搶玩具。”
“知道,我們是哥哥姐姐,不?會跟妹妹搶的。”
交代好龍鳳胎,小花轉身去了耳房。顧言已經殺好了雞,正蹲在地上給?雞拔毛。
“媽,我幫你。”
“不?用,這水太燙了,你彆伸手。你那嫩皮受不住這溫度。”顧言轉頭瞅瞅在身邊蹲下的閨女,“想跟媽媽說什麼?”
“媽媽,你跟爸爸吵架了嗎?隻是吵架嗎?”吵完了是不是就該和好了?這潛台詞孩子沒說,她知道媽媽會明白的。
“嗯,隻是鬨彆扭。”顧言笑笑,“有時候期望太
高了,失望就會來襲擊。”
“什?麼意思?”
“就是沒找準定位。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幻想,結果被現實啪啪打臉。”
“我還是不明白。妞妞丟了,爸爸著急很正常啊!他可是爸爸啊!自己的孩子丟了肯定急瘋了。要是不著急,那才令人……”
孩子急的不?知道用什麼詞。“反正就是那樣的話,他就不是一個好爸爸了。他著急才正常,口不擇言說錯了話,但他馬上就道歉了。你怎麼還在生氣,而且生這麼久?”
“好吧,我閨女說的對。”顧言笑笑“這事兒媽媽會解決,你個小孩子就彆擔心了。去跟弟弟妹妹玩,彆操那麼多心。”
“那你彆生爸爸氣了。他都……好可憐。想跟你說話又不?敢的樣子。”
“好,媽媽知道了。”
孩子最真,知道誰好。這麼多年,幾個孩子也聽過風言風語的,但沒有一個去找過韓老二。碰到了都會躲開。可李仲夏這才多久,已經收獲孩子們滿滿的愛戴。他在努力實現自己的諾言,自己是不是也不?該再繼續彆扭。
孩子都懂的事兒,她怎麼可能不懂。丟的是自己閨女,他情急之下口不擇言,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而道歉。他不?是不認可她對妞妞的感情,隻是如他自己所言,在血緣和感情中落入了俗套。
無底線的信任需要時間累積,需要一件件事情堆積。他們之間在一起的時間還不?長,會陷入俗套不?是不可理解。此事掉個個,她不會比他做的更好。重組家庭,信任是一步步建立的。跟誰都不可能一步到位,憑空超越血緣。
道理都明白,可一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委屈。顧言對自己都無奈了。活了這麼大,她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開始計較?
“都怪李仲夏,他說的我可以當小孩子。我這不?就跟他鬨彆扭了嘛。”
“隻是鬨彆扭嗎?”李仲夏掀簾進?來,麵色溫和。望著她的目光中充滿了忐忑。“我這回真錯了,你就彆生氣了。或者……你告訴我要氣多久好不。這樣每天無視我,我真的很難受。”
男人說完動手收拾大盆裡的野雞。顧言半仰著腦袋,不?說話不?理他。但那清潤的眼眸已經泄露了她的情緒。
晚飯過後,李仲夏本來要去洗碗,被顧言伸手拉住了。“你給?孩子們講故事,我去洗。”
“都收拾完再講。你陪她們玩會兒吧,白天忙也就晚上能跟孩子待一會兒。”
顧言點點頭,把碗筷放下回堂屋。孩子們是最敏銳的,察覺到爸爸媽媽之間的氣氛好像又變回了以前,一個個高興的纏著媽媽不?放。仨小的更是全賴在媽媽懷裡,閒話說了一陣要媽媽唱歌。
“唱歌啊?”
“媽媽你快唱,就唱你晚上哄我們睡覺唱的那個。”
“笨磊磊,那是催眠曲,你現在又不睡覺,聽什麼催眠曲啊。”小花指著弟弟羞他。伸手把桌子上的紙筆都收起來,今天的學習到此結束。
“親親的我的寶貝,我要越過高山,尋找那已失蹤的太陽……”
一首周華健的《親親我的寶貝》被顧言低低的哼唱。時間久遠,這首歌詞她有些記不太清,不?過那歌聲裡充滿的愛意卻讓她一直記憶至今。
“真好聽。媽媽你這是唱的什?麼歌?”小花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對美好的事物有著本能的向往。媽媽的歌聲飽含愛意,讓人聽著就渾身暖洋洋的。
“好聽。”
“好。”
李仲夏收拾完喂了豬,掀簾進?來的時候正趕上孩子們摟著媽媽要求她重唱一首,或者再來一遍也行。
“要唱什麼,需要我伴奏嗎?”
“爸爸,你會伴奏嗎?用什麼樂器啊?”小花學校裡連個音樂老師都沒有,她在公社見過一次老師拉手風琴後羨慕喜歡的不?得了。一聽爸爸要伴奏,趕快開?口問。
“手風琴沒帶回來,家裡隻有口琴。”
“真好,爸爸我想學。”
“可以。以後每晚我教你。”
炕上的老太太笑的滿臉慈祥:“你爸還會吹簫,自小學的。不?過這都多少?年沒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