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霧!”桃枝忍不住哀聲喚蓮霧的名字,她已然明白,蓮霧這是在說臨終之言。
蓮霧勉力把頭挪到桃枝的方向,她的唇邊扯出一個笑容,可桃枝看不到。也好在桃枝看不到,若是桃枝瞧見了,恐怕隻會笑她笑不如哭。
槐嬤嬤不忍心地挪開視線。
謝珠藏沉沉地歎了口氣:“你們的顧、顧慮,我明白。可是,若儘同我言,我本可以……救你們啊。”
“桃枝有錯,錯不至驅離,貶為三、三等宮婢,罰俸一年。蓮霧……”謝珠藏悲憫地看著蓮霧,她也深知,蓮霧恐怕命不久矣:“我會命人,送你衣、衣冠回鄉,接濟你阿兄。”
“姑娘大善!”蓮霧幾乎擠壓了胸中最後一口氣,勢必讓自己的聲音響徹整個毓慶宮:“若得來生,願為姑娘車馬踏石。”
“信女蓮霧,叩求八路神仙,願姑娘福澤綿長,安享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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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霧臨終時的話,振聾發聵,毓慶宮聽聞的宮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得明主而憐卑命,何其有幸!
東宮諸人,至此,皆奉謝珠藏為當之無愧的太子妃。
然而,謝珠藏的心裡卻沒有絲毫的喜意。
玄玉韞回宮時,謝珠藏正雙目無神地攪著一碗血燕窩,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麼。
玄玉韞輕聲喚道:“阿藏?”
謝珠藏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韞哥哥。”
她的聲音滿是疲憊。
玄玉韞心中揪緊。他聽說了今日白天的事,恨不能把扈昭儀戳出一個血窟窿來。為了壓下心中的戾氣,玄玉韞在毓慶宮外駐足了許久,才敢到西殿來。
玄玉韞不知道該怎麼安撫謝珠藏,隻扯著些謝珠藏可能感興趣的話題道:“今日,還好
趙婕妤機敏,知道把父皇請來。”
謝珠藏提不起精神來,隻慢慢地攪著手邊的血燕窩:“是她謹慎。與其與扈昭儀交、交鋒,不如……請陛下來,主持公道。若是扈昭儀跋、跋扈,則陛下不喜。若是扈昭儀勝,趙婕妤……婉言兩句,也有好聲名。橫豎,她也不會吃虧。”
玄玉韞見她說了那麼多話,壓下心中的高興,輕聲道:“父皇肯拔冗前去,也是趙婕妤的本事。”
確實,玄漢帝肯撥冗前來,是謝珠藏沒有想到的。
“帝王之愛,撲朔迷離。”謝珠藏沒什麼精神,沒有思量這句話能不能說,甚至都沒有仔細思量這句話可能把玄玉韞囊括了進去。
玄玉韞正色道:“胡說。”
玄玉韞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孤對你的愛可一點兒都不含糊”,但是他及時把這句話咽了下去,癟癟嘴,休整旗鼓地道:“孤可不會納彆人給你氣受,孤更不會讓彆人看你的熱鬨。”
玄玉韞這話,確實是一點兒錯也沒有。
扈昭儀明麵上是備受寵愛,可這當真就是真相嗎?
若是真相,前世玄漢帝為什麼會同時賜謝爾雅和扈玉嬌為太子良娣——這難道不是讓她們二虎相爭嗎?今生,玄漢帝為何會因她用梅花玉版箋去求情而網開一麵?又為何會讓她和玄玉韞看到扈昭儀跪地替畫舫撞船辯解?
玄玉韞連宮女對她的一聲輕笑都忍不了,若是心愛之人,玄漢帝又怎麼可能會讓彆人看到她下跪的狼狽模樣!
可若是不愛,言語裡的關切和維護,難道所有的情誼都是假的嗎?
若是平時的謝珠藏,此時不會先想玄漢帝對扈昭儀真正的感情,而是早就出聲調侃,喜笑顏顏,勢必要循循善誘,讓玄玉韞不得不吐露心裡話。
可她今日,隻是低聲應道:“是啊。”
玄玉韞泄了氣。
看到謝珠藏偃旗息鼓的模樣,他方知自己的心也會跟著,如同被人攥緊了一樣疼。外頭夜色愈發的沉鬱,就像謝珠藏的心情一樣,隻直直地往下墜,怎麼也好不起來。
然而,窗戶外忽有燈火閃爍,晃了謝珠藏的眼睛,讓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燈火照耀處。
是宮人在點燈。
玄玉韞亦眼前一亮,玄玉韞怕驚著謝珠藏,聲音都放得極低:“孤帶你去見一樣東西。”
若是平常的謝珠藏,許是會好奇又興奮,但她此時隻是勉力露出一個笑容,略帶困惑地問道:“是什麼?”
玄玉韞伸手握住謝珠藏攪著血燕窩的手腕:“你隨孤來。”
謝珠藏木愣愣地跟著玄玉韞走出祥旭門。
她剛剛跨出祥旭門,就縮回了腳,驚愕地問道:“這些……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