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謝珠藏離她們稍遠,謝大夫人更分不清跟在謝珠藏身後的宮婢,是不是有人伸出腳,故意勾住了謝珠藏的裙擺。
趙婕妤啞然失聲,因為她的確查過這吉服。就連靖如大長公主也沉聲道:“先讓謝姑娘回來吧。”
謝大夫人緊咬著唇,沒有說話。
在她們麵前,謝珠藏仍一無所知地往前走。先前慌亂的命婦們,也趕緊低著頭,扯著嗓子喊一聲“嘉!”至於到底“嘉”不“嘉”,就隻有她們心裡頭才知道了。
“還是讓阿藏走完吧。”扈昭儀勸道:“若是這時候終止,怕是說閒話的人更多。”
鳳尾還沒斷呢,怎麼好這時候就停止?
可憐謝珠藏這個小傻子,步履居然沒有絲毫的遲滯。她怕是壓根不知道,她越往前走,吉服裙擺的裂縫就越來越大、越來越長——一如扈昭儀臉上的笑容。
隨著最後的一聲“撕拉”,吉服的裙擺徹底地撕裂開來。
不對!
扈昭儀借喝茶掩飾笑容的手一頓,她霎時瞪大了眼睛。
“謔!”臨近的命婦滿場嘩然。
謝珠藏的裙擺,沒有斷!
隨著謝珠藏一步一步向前走,那原本裂縫的地方,徐徐地垂到白玉石路上,展開新的畫卷——緩緩展露在眾人麵前的,是衣擺上熊熊燃燒的火焰,火焰中,鸞鳳騰飛,單鳳尾竟變成了五色吉祥的五鳳尾!
怎麼會
這樣!
扈昭儀驚愕地瞪著這條裙擺——它本來應該齊尾而斷,斷尾音同“斷位”,暗示謝珠藏不堪為太子妃。
可如今,擺在她麵前的吉服不僅沒有齊尾而斷,而且裙擺猶如折了兩折的長畫,起先展露在眾人麵前的,是首位相連的鸞鳳,將中間那一段藏了起來。從尾部裂開之後,就將中間涅槃重生的盛景,亮在了眾人的眼中。
“好!”靖如大長公主倏地起身,撫掌而笑。
謝珠藏恰走到最後一排命婦前,聞言,向靖如大長公主回首欠身,微微一笑。
謝珠藏轉過身來,曳著這浴火重生的鸞鳳,踏著這白玉石路,走回齋宮。
一步,撥雲。
兩步,見日。
三步,光耀。
四步,振羽。
五步,禮成而勢定矣。
昏暗的天色被一掃而空,日光下照,灑在她五色的鸞鳳尾上,點燃了裙擺上的火,也點亮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滿場歡呼,隻覺得今日所見堪為神跡。她們再一次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女——從前的傳聞還在腦海裡若隱若現,什麼年幼失怙的可憐,什麼口不善言的卑怯,什麼德不配位、不堪為太子妃……在這一刻,都被拋之腦後。
少女絲毫不為場上的異動所影響,她的笑容始終如一的明朗,目不斜視,步履沉穩。這雍容炫目的鸞鳳吉服,就是為她量身定做,再沒有人能穿出這樣的氣勢。
就連跟在她身邊的槐嬤嬤和謝爾雅,都顯得那麼淡定沉著,與眾不同。
在這一刻,場上所有人,甚至連扈昭儀,都腦海中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同一個想法——謝珠藏,不愧為太子妃啊。
扈昭儀浮現出這個想法的那一瞬,臉色變得極其的難堪。
她還能不明白嗎?
她,乃至整個翊坤宮,都被謝珠藏擺了一道。
旁人不會拉扯著去檢查吉服,扈昭儀自然也不會——她太輕信自己對於司製司的掌控力了。
嚴嬤嬤倒是細細看過這吉服,但是這被藏起來的一折裙尾,當時是被縫著固定在了吉服的內襯上。從裡看,很是平順,瞧不出端倪。等吉服到了謝珠藏手裡,謝珠藏憑借自己的手藝就能拆下那固定的縫線。哪怕有些微的針眼,但命婦們也無法細看,
對整體無礙。
所以,扈昭儀怎麼可能發現這吉服裡暗藏的玄機呢?
謝大夫人爽然一笑:“扈昭儀下轄司製司,原來是弄了這麼一個大驚喜在等著臣妾。臣妾方才差點兒生了誤會。”
靖如大長公主聞言,深深地看了扈昭儀一眼。
扈昭儀勉力扯出笑容來。
與扈昭儀相比,謝珠藏的笑容不知要燦爛真誠多少倍。
謝珠藏的耳邊是靖如大長公主在念祝詞:“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她的心卻已越過了宮牆,落回了毓慶宮。
一如她多日來的安排,一切儘在掌握之中。
及笄禮成,韞哥哥也一定會很高興吧。
那他,會送她什麼及笄禮呢?
作者有話要說:【引1:及笄禮的賀詞出自《儀禮·士冠禮》,把“兄弟”改成了“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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