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侯楚軍正在答應安樂王時, 其實是做好了被背叛或者利用的準備的。
他不是傻子。
不然也無法一直鎮守北良,讓北筱有心攻打也要忌憚幾分。在正麵幾次進攻不能之後,逼得北筱最後使出了陰招, 讓大邕內部去解決他們的這個心頭大患。
他確確實實可以說是可以動搖大邕的人物。
特彆是在大邕現在這個背景下。
他也並不如外界所言那般愚忠, 不過是堅守自己的原則,一心守護大邕的百姓罷了。
那作為一個腦子清醒的人,會不知道大邕現在國內的情況嗎?
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楚軍正如果真的是一心為民的好官, 那自然是更應該為之而做出點什麼的。
但是一個事情有得必有失, 他這個位置稍微一動, 那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北筱尚且虎視眈眈, 若是他離開北良,北筱必然會有所行動。
而他的妻兒老母全在嶽安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那是想做什麼都有極大的風險,他就像一頭被鎖鏈纏身的龍,隻能守護自己腳下的一分三畝地,稍微一動, 可能不一定能保護住更多的人, 而是牽連更多甚至死傷更多。
偏偏他所處的位置, 無論是太子或者二皇子上位, 都不可能有什麼太好的下場,一輩子不回嶽安城其實反而是最好的了。
安樂王能打動鎮北侯,確實是有些天時地利在的。
畢竟文字是很難偽裝的, 當一個人說得越多, 便越會暴露自己的本性, 那一次次的來往信件中, 鎮北侯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安樂王,看出了他和太子、二皇子本質上的不同。
二皇子且不說了,就說太子這個大臣們口中的大邕希望,鎮北侯偶爾從和兒子的信件中,加上自己的觀察和聽說的各種事情,以及這次接到的太子信件,都可以看得出,太子若是登記,必然能成為一個明君。
他很有可能將大邕之前的頑疾一點點祛除,讓大邕恢複之前的健康,然後將大邕的統治在延續上很長時間。
這樣的一個可以力挽狂瀾的人,確實可以稱得上希望。
但是偏偏,這時候出現了一個安樂王。
他不一樣。
如果是他,或許可以做到更加了不起的事情,可以建立延續非常久非常久的時代,讓更多更多的人可以活下去,甚至是有尊嚴的活下去。
在和安樂王的交流中,鎮北侯看見了未來,看見了更加美好的新的時代。
在他覺得自己年事已高時,在他知道若是他再不死,皇帝最後必然會對他動手時,他明白,他必須得做出選擇了。
最開始被皇帝召回嶽安城的時候,他也是有片刻緊張的。
因為他以為自己被安樂王利用了,對方那些信件不過是花言巧語,對方料到了一切,讓他收下第一批物資,而放走第二批,不管怎麼看,都是收受了賄賂,賣了大邕。
顯得他仿佛真的圖謀不軌一般。
罪證已經有了,皇帝召見他回去,他必然會沒命,而北筱也不可能什麼動作也沒有。
但是楚軍正也知道,自己不能不回去,不能不遵守皇命,否則皇帝出兵,情況隻會更糟。
於是一開始他是沒有給安樂王寫信的。
他是先啟程了。
他雖然離開了北良,卻沒有放心北良的情況,擔心北筱會乘著這個時候搞事情,等到他一死立馬動手。
所以他派了人出去,結果卻得到了北筱內部出了問題的消息。
最近北筱內部也在動蕩,死了不少人了,其中不乏高官,一時居然抽不出時間來對付大邕。
楚軍正又想起安樂王之前的信件裡暗示自己身邊有細作,然後他處置了,後來太子給的信件裡也提起了這個細作的事情。
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安樂王確確實實安排好了一切。
他已經給他們鋪好了路,所有的危險他都已經踏過或者說避開了,這才讓他們這些人走了最安全的路。
所以他立馬寫了那封信給安樂王,然後拖延著回嶽安城的時間,等收到來信,他便明白了安樂王的意思。
“相信太子,幫助太子”結合太子之前給的信件裡也提起了同一個細作,可以說明,要麼太子是安樂王的人,要麼就是太子是他們做一切事情的靶子。
後麵這一句話,基本就是肯定了這個意思。
“一定要把自己的權利牢牢握住,腦子保持清醒”,這是在暗示他,太子想要的隻是他的兵權,他們並不是一頭的,他們是要利用太子來成事,腦子要保持清醒,不要被蒙騙了。
後麵安樂王又突然提起了叛軍和平亂軍的情況。
楚軍正是有兩個猜測的。
一個就是這兩支隊伍是太子的,而就是這兩支隊伍和他一樣都是打著太子的旗號在乾什麼,本質上是他們的隊友,是安樂王安排的人。
最後便是暢想未來了,未來的製度會更加的公平和平等,所有人都有權利,無關男女,所有人都應該擁有平等的生命自由權,而不是被人召回殺頭。
這信件雖然寫得不多,但是信息量很大,除了告訴他接下來的行動外,還蘊含了叛軍和平亂軍的信息,最後暢想了未來。
楚軍正看了,都不免有些被鼓舞了信心。
所以之後才在接到太子的信件後,答應了對方投靠了對方,然後又聽從太子的吩咐,裝作被刺殺的樣子。
楚軍正躺著,還在裝病,等著最後時機的到來。
突然簾子被人拉開了,進來的人,背著一個醫藥包,看起來是個大夫。
“將軍身體感覺比之前如何啊?”他隨口問。
“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楚軍正苦笑一下。
沒想都對方拍了一下他肩膀,道:“行了,彆裝了。”
“這不是你和我先裝的嗎。”
對方是楚軍正的老熟人了,這大夫在楚軍正的軍隊裡隨軍了很多年了,楚軍正以前帶兵出征收的傷基本都是對方給治好的。
不過疤痕是去不掉了,所以他滿身都是傷疤。
“行了,你也該差不多好起來了。”大夫放下醫藥包,“我估計,過不來兩天太子就要來信息了。”
“他布置好了?”
“差不多吧,現在外麵都是流言,鎮北侯大將軍又忠心耿耿,能在被皇帝召回嶽安城的時候被刺殺,這動手的人啊,誰都清楚。還有前段時間的下雨,明明是在嶽安城召的雨,中鐘等災區都下雨了,甚至其他地區之後也有下雨,偏嶽安城一滴雨沒下,那就是老天爺在預示什麼。而且那能召雨的能人啊,還被咱們皇上給關進了大牢,後頭才給放出來。”大夫坐了下來,嗤笑一聲,“咱們皇上名聲一直就不好,但是之前還有那些官紳貴族替他分散注意力,不過這次,可以說是全部的箭頭都朝著他去了。”
大夫還真有些對皇帝的怨恨,他跟著鎮北侯的時間久,是看著鎮北侯和將士們為了保護大邕流血甚至有些將士喪命在他鄉。
雖然王爺是收了物資放了北筱的商隊進去,但是明擺著是安樂王的名頭,皇帝卻半點要指責和懷疑安樂王的意思都沒有,直直衝著鎮北侯就去了。
誰都看得出來,他就是想靠著這個機會,換一個鎮北侯了。
自己在嶽安城享受著,又死死拽住手裡的全力,不把彆人當人看,不把彆人的命當命看。現在還要將守護彆人的守護神帶走。
如果皇帝真就這麼壽終正寢了,大夫覺得自己大概要給自己開一副上火的藥了。
“罷了,到底他這次也沒猜錯,我們確實要做點什麼。”鎮北侯笑道。
大夫被他這話一說,心情好上了不少:“這不懷疑我們造反嗎,不造反,都對不起他的懷疑。”
大夫和鎮北侯交流之後,慢慢放出鎮北侯恢複的消息。
另一邊,太子看著時機已到,通過暗道又到了明月樓裡,發出了三份信件。
之前平亂軍那邊也給他發了信件了,雲南青說,自己可以操控整個平亂軍了。
這次,易越之就是要發出最後的命令,三軍齊攻嶽安城。
而嶽安城的守衛,他也會幫著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