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不孤的臉色實在有些不好看,這一刻他是清醒的,未曾將太上葳蕤誤認為師尊。
“若有朝一日他為禍天下,你可擔得起如此罪孽!”葉不孤冷聲質問道。
“他不會。”太上葳蕤一字一句對他道。
洞虛境界的威壓向她壓下,太上葳蕤脊背挺直,不曾退上一步。
一旁的喻夢丘忍不住開口道:“葉前輩,燕師兄現在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您要動手也不該是現在啊!”
葉不孤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忽然漸漸混沌。眼前是一片屍山血海,無數失去聲息的凡人倒在地麵,城中燃起大火,照亮了沉寂的夜色。
低下頭,他看見自己雙手上滿是血腥,是他做的……
這些無辜之人,儘數死在了他手中……
“魔修之子,果然難改本性,竟屠殺了一城百姓!”
“葉不孤罪該萬死,我等當取他首級,方能祭奠亡魂。”
“當日若非蕭無塵執意留下他的性命,如何會有今日之禍!”
……
不,不是的,他並不想如此……
無數道聲音響在耳邊,葉不孤抱住了頭,揚天怒吼一聲,身周掀起無形的氣浪,喻夢丘和裴行昭被逼得退了數丈,才勉強穩住身形。
葉不孤抬頭看著太上葳蕤,忽然重重跪下身來,頹然地垂下頭顱:“師尊……”
弟子有負師尊教導,弟子,該死……
該死的人,是他……
太上葳蕤抹去嘴邊血痕,指尖撫過蜷縮在自己手中的燕愁餘,她會護著他。
——
數日之後,青年從雲紋龜背上跳下,望著崖上山門,忍不住感慨道:“怎麼會有人想不開來這種地方建立山門啊!”
靈氣稀薄至此,在此處修行,豈不是事倍功半。
不過無妄海發生了這麼大一件事,作為堂堂修真界百曉生,他怎麼能一無所知,於是千裡迢迢,跋山涉水來實地考察一二。
跟在幾隻無妄海妖族身後,青年順利地到了小孤山所在,看著眼前忙成一片的無妄海妖族,他摸著下巴:“看來這地方也不是沒有好處啊,起碼人力,不,妖力成本就彆的地方低了很多。”
踏進山門,青年湊到一隻正在給樓閣鐫刻符文的章魚身邊——喻夢丘這些時日的努力沒有白費,至少一些最簡單的符文已經可以交給在陣法上入門的妖族完成。
青年看著她八隻觸手齊用,覺得這場麵很是有意思,向章魚笑道:“這位道友,不知你在這裡乾每日能得多少靈石啊?”
章魚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嫌棄地向旁邊挪了挪,沒有理會。
青年還想再說什麼,就在附近的喻夢丘察覺到有陌生氣息,立刻趕了來。
感知不到修為……喻夢丘眼中現出幾分戒備,隨即高聲道:“把他擒下!”
見眾妖看過來,卻沒有動作,立即又補充道:“擒下這人,每隻妖有五百靈石!”
聽到靈石兩個字,周圍眾妖立即眼冒綠光,爭先恐後地向青年撲來。
不過一刻鐘後,青年便灰頭土臉地被綁在明光殿中,衣衫破爛,像是剛遭遇了一場洗劫。
這些無妄海的妖族,真是太沒有素質了!
青年無語凝噎,這真是他這輩子最倒黴的一天。
太上葳蕤從內室走出,一隻小黑龍纏在她腕間,赤紅雙瞳不善地望向青年。嘗試過許多次,確定自己離開不了太上葳蕤身邊,燕愁餘便也隻好暫時接受現實。
看清青年相貌之後,太上葳蕤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喻夢丘邀功一般對她道:“師姐,這家夥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在小孤山中鬼鬼祟祟,我當即就把人抓了起來。”
青年立時震聲向他反駁道:“哪有鬼鬼祟祟,我分明是光明正大走進來了的!”
說罷,他又看向太上葳蕤,原本要說的話便卡在了喉嚨裡。
這家夥和師姐認識?喻夢丘暗道不好,難道他抓錯人了?
“都不是第一次見了,看在上回我便宜賣你消息的份上,不如先將這繩子解開再說話?”青年回過神,連忙向她討好地笑了笑。
太上葳蕤坐在上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來無妄海想做什麼。”
青年嘿嘿笑了一聲:“我堂堂百曉生,閣下在無妄海開宗立派,我怎麼能一無所知,這不是親自來考察了嗎。”
太上葳蕤臉上不見什麼表情,不知有沒有信他的話。
“這個理由,不夠。”她語氣淡淡。
青年長歎一聲,無奈道:“好吧,我有一個消息,應當能讓道友你滿意。”
“不久之前,有個少年去了東域蒼棲州。他這一行,要去濮陽家,為昔年舊事,挑戰濮陽家禁術,三十三重光明境。”
太上葳蕤神色微凝。
她知道這件事,隻是並不知這件事,發生在此時。
前世,她和濮陽鸞的關係並不算親密,那時她為玄陰所製,尚且自顧不暇,對於濮陽鸞的事,並不知其中詳儘。
她隻記得,濮陽鸞死在一個叫樓玄明的人手中。
樓玄明向濮陽家下了戰書,濮陽家派出應戰的人,便是濮陽鸞。
那一役,濮陽家勝了,但代價,是濮陽鸞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