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有些渾濁,隱隱透出些微靈氣。
燕愁餘如今不過尺餘長,一躬身,整個頭都埋在了酒盞中。
下一刻,他猛地直起身,連連呸了幾聲,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天衍宗堪稱中域第一大派,被玉泉佳釀養叼了胃口的燕愁餘,又怎麼喝得下粗糙釀製的低品靈酒。
看著燕愁餘的狼狽模樣,太上葳蕤嘴邊挑起一抹淺淡弧度。
前世總是她在燕愁餘麵前狼狽不堪,而今他在她麵前終於也全不複飛霜君威嚴。
“天水閣的弟子,怎麼會突然來了清溪郡?”長相粗豪的中年男人長了滿臉絡腮胡,他小心地壓低聲音,對同桌的幾名散修道,“他們不是一向覺得這裡是窮鄉僻壤,輕易不願踏足的嗎?”
近年來,天水閣行事越發肆無忌憚,蒼棲州一眾仙門世家略微不從,便有身死魂消,破家滅族之禍。天水閣以各種手段擄掠上百條靈石礦脈,埋於宗門內外,天水閣中靈氣因此濃鬱得幾乎能化作實質,整個蒼棲州少有地方能比得上。
“誰知道呢。”對麵的年輕女子輕聲答道,“不過聽說他們一行直接去了鬆溪劍派,還將周圍都封鎖起來,輕易不允人進出。”
“如此行事,未免也太霸道了!”青年憤憤不平道,“原本我們就靠在丹楓林中獵取妖獸賺些靈石,如今連丹楓林都去不得了!”
女子連忙按住他的手:“噤聲,天水閣耳目眾多,你這般高聲非議,難道是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嗎?!”
青年悻悻閉嘴,但神色中還是難掩憤懣。
“我看天水閣如此行事,這鬆溪劍派周遭,隻怕是出了什麼至寶……”乾枯老朽的老人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讓人聽不清。
太上葳蕤屈指在桌麵敲了敲,至寶……
前世之時,她尚被囚於天水閣暗室中,經數年才得以重見天日,並不知清溪郡這幾年間究竟發生過什麼。
酒肆正熱鬨之時,天邊飛快掠過一道靈光。
靈光越來越近,向酒肆的方向墜下,有重物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酒肆中不由一靜,眾人齊齊投去目光,隻見渾身染血的青年修士摔在地上,身旁是碎裂的法器殘片。
雖然一眾修士都好奇青年來曆,卻無一人開口。
最後,還是一臉絡腮胡的中年修士率先起身上前,半蹲在青年身邊,沉聲問道:“道友,你可還好?”
看方向,他分明是從鬆溪劍派來的。
青年沒有回答,他身上大大小小有不少傷口,血染重衣,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中年修士見他形容淒慘,取出一枚回靈丹。
“你從何處來,為何會這般狼狽?”
服下回靈丹,青年臉色稍好些許,斷斷續續道:“我與幾位好友前日在丹楓林獵殺妖獸,不想有天水閣弟子前來,將丹楓林封鎖,不允我們離開。”
“他們說……我們無視天水閣命令,沒有及時退出……”青年說到這裡,忍不住收緊了手,“丹楓林中沒能離開的修士,都淪為天水閣弟子的獵物……”
“他們把我們這些沒有背景的散修,當做妖獸一般獵殺!若非我從前得了一件飛遁的法器,也不可能逃得出來……”
聽到這裡,酒肆中眾人悚然變色,隻覺不寒而栗。
天水閣所為種種,他們都有所耳聞,但隻是聽說,如何比得上親眼所見。更何況,丹楓林的變故,本也牽涉了他們。
天水閣如此殘殺修士,與魔修有何分彆?這樣的念頭在心中盤桓,卻無一人真的敢將這話說出口。
太上葳蕤的神情不見變化,指尖放在燕愁餘麵前,他猶豫了一瞬,還是乖乖縮回了她袖中。
站起身,太上葳蕤將幾枚靈石放在桌上,起身向外走去,在場修士不自覺地忽略了她的存在。
越靠近鬆溪劍派,四周身著玄色天水閣弟子服的修士便越來越多。
穿過丹楓林,向前不遠便是鬆溪劍派,便是出了天水閣的變故,太上葳蕤也不打算變了計劃。
她抬步,踏入已經淪為天水閣獵場的丹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