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龍宮內,身形長有百丈的黑龍無精打采地趴在湖邊,湖水澄明如鏡,數條錦鯉遊弋其中,金紅色的尾鰭展開,很是好看。
蒼黎盤坐在他身旁,披著蓑衣鬥笠,手中握著根魚竿,可惜那張臉生得太過違和,全然不像是山野間的漁翁。
“小燕老祖,你當真不準備回飛霜殿?”他側頭看向燕愁餘,語氣關心中透著一絲八卦。
燕愁餘不回飛霜殿,顯然是想躲著太上葳蕤,蒼黎實在好奇,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黑龍生無可戀地翻了個身,沒有回答。
他竟然在失去意識時,肆意輕薄葳蕤,不知她心中會如何想自己……
想起昨日那一幕,燕愁餘簡直無地自容。
他活了三百餘年,從來沒有昨日那般丟臉過,還是……在自己剛剛明白心意的姑娘麵前……
雖然很想回到太上葳蕤身邊,這許多日來,他早就習慣了在她身旁入睡,但燕愁餘不敢。
想想他都做過什麼吧,化作原形肆意親近非禮,行事像是未開靈智的小龍,經過這些,自己在葳蕤眼中的形象一定全毀了!
而且這世上,有哪個姑娘會喜歡一隻貪吃,幼稚,還,還好色的龍……
燕愁餘想到這裡,整個人都自閉了。
回想過去種種,他在葳蕤麵前的形象本就沒有怎麼高大過,現在更是碎成了飛灰。
看著燕愁餘垂頭喪氣的神情,蒼黎揚了揚眉頭,猜測道:“難道你和葳蕤姑娘吵架了?”
燕愁餘悶聲否認道:“沒有。”
不是麼?
見他否認,蒼黎神色中現出幾分若有所思,那是怎麼了?
小燕老祖恢複了意識,本是一件好事啊……
恢複意識?!蒼黎突然意識到什麼,小燕老祖的性情,似乎和他失去意識時大相徑庭。
他從太上葳蕤口中也知道了,燕愁餘乃是堪稱天下第一的宗門,中域天衍宗的弟子,飛霜君在天下十四州也略有些薄名。
如此一來,蒼黎也能明白燕愁餘如今看起來生無可戀的緣由。
無論哪條龍,都不願在心上人麵前露出自己的拙處,想到燕愁餘前些時日因為失去意識,在太上葳蕤麵前很是沒有形象,答案看起來便很明了了。
小燕老祖不行啊,蒼黎心道,在心上人麵前,最緊要的便是不要臉,更緊要的,是堅持不要臉。
他的確單身了三千多年,至今也沒能找到道侶,但有一個桃花旺盛的母君,蒼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自認理論經驗還是極豐富的。
“小燕老祖,你難不成是不敢去見葳蕤姑娘?”蒼黎向他擠了擠眼,語氣很難不透露出一股幸災樂禍的意味。
在燕愁餘波瀾不驚的目光下,蒼黎識趣地收起臉上的笑,故作正經地乾咳兩聲。
“雖然您失去意識的時候,行事不太……”他斟酌了下用詞,謹慎道,“端莊,但隻要葳蕤姑娘喜歡,便沒有太大關係。”
想起自己做過什麼,燕愁餘忍不住將頭埋了起來,無比慶幸自己現在化為了原形,隔著一層鱗片,沒人能知道他的臉紅成什麼樣。
“她既然簪了你送的玉府海棠,想來是喜歡的。”蒼黎總結道。
“沒有。”燕愁餘暗暗用後爪撓了撓地,“她並不知道玉府海棠在龍族是什麼意思。”
以玉府海棠定情是近些年才在玄龍王城之中盛行,在蒼黎開口之前,連燕愁餘也不知道這回事兒。
他居然誤會了?!
蒼黎有些意外,猶豫片刻,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所以兩位現在,其實還沒互通心意?”
燕愁餘移開了目光,他既想知道太上葳蕤的心意,又怕知道她的心意。
他怕的,是她隻將自己當做朋友。
燕愁餘還記得太上葳蕤燈會那夜對他說過的話,隻是不明白,她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時候,再說吧。’
這是拒絕,還是……
無論燕愁餘多聰明,在這般境況下,也不由生出幾分患得患失的心情。
水麵現出了一道又一道波紋,一條金紅色的錦鯉咬了鉤,蒼黎顧不得再與燕愁餘說什麼,趕緊抬起魚竿。
將這尾吃得膘肥體壯的錦鯉扔在一旁的魚簍中,待了小半日了,可算有隻傻魚上鉤了!
蒼黎有些得意,母君還說她養的這湖錦鯉很是機敏,看來也不過如此,可惜這錦鯉口感很是不佳,可以說是中看不中用,否則今晚便能蒸上一飽口福。
釣上了魚,蒼黎的心情極好,於是語重心長地提醒了一句:“小燕老祖,追道侶這種事,不能猶豫不決,否則很容易被人截胡的。”
葳蕤姑娘生得極好,性情也很得他母君的意,若是小燕老祖沒抓住機會,說不準會被他母君撬了牆腳。
瓊觴能有無數紅顏藍顏知己,討人歡心的本事可是少有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