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鬆濤打斷應恬後,已然猛地站起來,目光灼灼地望著應恬。
他這樣的架勢,也讓上菜的侍者越發謹小慎微,總覺得被教導主任盯上似的。
等上完菜,侍者忙不停歇地離開包廂,嶽鬆濤兩手握拳,直視著應恬,承諾道:“我們隊裡的隊員肯定極儘配合!價格你定!”
此時此刻,嶽鬆濤的一顆心臟砰砰砰地快跳出胸膛了!
他腦子裡回蕩的隻有應恬的那句“下個月種出來”,聽到這句話時的驚喜不亞於他在國際賽場上看見隊員們奪冠的那一刻!
應恬被嶽鬆濤給吼住了,驚訝地眨眨眼。
剛見麵時,嶽鬆濤像個很和氣的老好人,而這會兒,他就像趴在草原上懶洋洋打盹的獅子驚醒一般,氣勢不同尋常。
“老嶽,彆嚇到人。”周雅拍了下嶽鬆濤的胳膊,讓他坐下來,隨手推了杯茶過去,“喝喝茶,冷靜冷靜。”
嶽鬆濤回神過來,坐下,拿起茶杯,臉上浮出苦笑。
應恬看著嶽鬆濤坐下來,看著他低頭喝茶,看著他泛紅的眼眶,默默地從兜裡翻出崔津慕先前給的泡泡糖,從桌子上推過去,“嶽叔,壓壓驚。”
嶽鬆濤還處於情緒起伏中,也沒看應恬推過來的糖是個什麼味,直接拆開塞到了嘴裡,剛咬下第一口,他驀地頓住了。
軟嘰嘰的口感。
再嚼幾下,不止軟嘰嘰還黏糊糊。
嶽鬆濤展開手裡的糖紙,看見上麵“泡泡糖”三個大字,忍不住笑出聲,誰會給彆人泡泡糖壓壓驚啊。剛笑了兩聲,嶽鬆濤又怔住了,他好像還真被這顆泡泡糖調節了情緒。
“應老板,你是沒看見那些小子和丫頭疼起來的樣子。”嶽鬆濤說到這,剛壓下去的情緒再度起伏,眼眶更紅,“他們從小就被送過來,日日訓練,吃不能敞開吃,喝不能敞開喝,能比賽能拿成績都是好的,怕就怕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麼些年來,有多少運動員是因為年紀大退役的,又有多少運動員是因為傷病退役的,更多的還是拿不到成績又帶著一身傷病的運動員。
應恬想起來,崔津慕隊伍裡的偵查也是得了傷病,聽崔津慕說,那個偵查原本可能打完這屆比賽就退役了,但吃過葡萄後,他半夜睡著還能坐起來說夢話,嚷嚷著說得再打十年。
嶽鬆濤笑笑,“說句不怕被笑話的話,有時候看他們疼得受不了的樣子,我恨不得那些傷痛落在自己身上。”
周雅看了眼在那默不作聲喝茶的閻放,輕聲問:“幫體育局種葡萄的話,會不會耽誤血脈壓製的事情?”
“耽誤倒不會耽誤。”應恬說完,又道,“但葡萄種植數量每次不會太多。”
嶽鬆濤拍板:“有就行!慢慢來。”
周雅也笑,“你們可彆忘了還有我呢,若是研究有了進展,必然能擴產。”
說到這件事,嶽鬆濤不由關心,“應老板,你覺得我們能種出來嗎?”
周雅同樣看向應恬。
周雅和嶽鬆濤不清楚植物天賦的作用,單純將應恬當成是和閻放一樣的覺醒神獸血脈的人,即便有了二十幾年來的研究,但在血脈天賦這方麵,他們還是所獲不多。
“或許。”應恬回答的時候,視線忍不住地往嶽鬆濤那邊瞟,嘴上道,“前些天我也在嘗試簡化靈植特性,簡化到一定程度,或許其他人稍加運作也能種植。”
周雅抿唇笑起來,“那時候我和學生們應該也在南城了。”
這是他們一早說定的計劃,周雅會帶著團隊隨應恬一起回南城,參觀應恬租用的大棚,他們不光檢測果蔬特性還得檢測土壤。
嶽鬆濤鬆了口氣,再次朝應恬伸出手,“應老板,提前祝我們合作愉快。”
應恬也伸手回握,笑容燦爛,“合作愉快!”
而在兩個人握手的刹那,某張虛擬麵板上的壓熱搜卡啪嘰一聲,從中間裂開,效用再次-50%。
原本就掛在熱搜上的#白鴿向應恬花式比心#突然間從第八往上飛竄,借著源源不斷的瀏覽量,一舉衝上了前三的位置!
應恬還不知道她在網上再次出了名,從偷偷瞟嶽鬆濤變成了光明正大看嶽鬆濤。
嶽鬆濤被應恬看得有些不自在,原本準備吐泡泡糖的打算都忘了,“應老板,是合作上有什麼變動或者合同相關嗎?”
“嶽叔,你竟然能忍住。”
“什麼?”
應恬眨眨眼,“你吃泡泡糖竟然能忍住不吹泡泡!”
嶽叔也太厲害了吧,她連吃口香糖都忍不住想吹泡泡!
啊這。
應恬輕輕軟軟的一句話把嶽鬆濤問懵了,半晌,他笑出聲,臉上神情越發和氣。
嶽鬆濤重新嚼了幾下泡泡糖,吹起一個大泡泡,也不咬破,挑眉道:“見過泡中泡嗎?”
“大泡裡再吹個小泡?”
“對咯。”話音落下,嶽鬆濤又吹起一個小泡泡,恰恰圈在大泡泡裡麵,難得幼稚地顯擺,“我上學時候,在班上不管是吹泡泡還是轉筆,都是這個。”
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見狀,應恬也大大方方地豎起一個大拇指,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敬佩,“嶽叔,厲害呀!我吹十次才勉強能有一次成功!”
嶽鬆濤吹泡泡上癮,再次吹出一個泡中泡,“這個有技巧,你聽我和你說——”
應恬眼睛晶亮,期待滿滿。
眼見著正經談話變成了吹泡泡交流大會,周雅滿心無奈,這老嶽和孩子們待久了也是小孩子心性。
“你消停些吧。”周雅打斷嶽鬆濤,用眼神警告他學會穩重。
閻放將燙好的筷子遞給應恬,溫聲道:“桌上的飯菜都快涼了,先吃飯,吃完再談怎麼吹泡泡。”
“對哦,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應恬拿起筷子,招呼道,“周姨,嶽叔,先吃飯吧,聽說豐園的水煮魚很好吃,快嘗嘗看。”
周雅用胳膊肘碰了碰嶽鬆濤,嶽鬆濤默默低頭用餐巾紙包住吐出來的泡泡糖,心裡還有點遺憾,他這一獨門技藝快失傳了。
桌上的菜肴很豐盛,水煮魚,麻辣千層肚,辣子雞,辣鹵牛肉,金沙玉米,乾煸花菜和包漿豆腐,還有用來解辣的紅糖涼粉。
晶瑩剔透的涼粉浸在紅糖水裡,椰果,芋圓,花生碎,葡萄乾鋪在涼粉上麵,一勺舀起來,抿著涼粉和葡萄乾,吃起來冰冰甜甜,超級開胃。
應恬眯起眼睛,又夾了一塊心心念念的水煮魚片。
包廂牆壁上,畫著豐園製作水煮魚的簡單流程,選用自養的草魚,經過調料研製再片下魚肉,鍋底則是獨有配方。
應恬吹了吹還燙嘴的魚肉,輕輕咬了口。
很鮮嫩也很Q彈,尤其魚肉浸潤的湯汁裹著點兒很清淡的中藥味,不重,但很特彆。
閻放側眸,低聲問:“好吃嗎?”
“好吃。”應恬說完,驀地想起來出電梯時答應閻放的話,於是,兩指比出1mm左右的距離,小聲回他,“也就比你做的水煮魚差這麼點。”
閻放眼底漾開笑,麵上倒瞧不出來,還是那副冷淡模樣,“我繼續努力。”
應恬比了個OK。
對麵,周雅和嶽鬆濤看見二人的互動,心下訝然,難道小閻是靠著廚藝籠絡住應恬的心,才讓應恬答應合作的?
周雅垂眸,心裡想著團隊中的學生誰廚藝比較不錯,這樣到了南城也好讓學生用請吃飯當借口和應恬打好關係。
——
大堂裡,一早看見閻放和應恬來店裡的兩位客人還沒吃完飯。
其中一個留著平頭,戴了一副金邊眼鏡的客人看完手機裡白鴿和應恬比心的視頻後,皺眉嘀咕,“我還是覺得剛才進來那個像視頻裡的這個小姑娘。”
至於這人能不能讓家裡老爺子的白鴿恢複活力,他不太相信,估計是藝人團隊在後麵策劃,讓藝人掛上熱搜,為新劇炒作。
“你度數可能又漲了,這才眼花。”朋友說完,倏地一歎,“說起來,你聽說過【來都來了】這家店嗎?前幾天我老婆一直在我耳邊念叨,讓我托托關係和店主搭上橋,說什麼店裡的小綠椒能治脫發。”
“那個藍莓能降低近視度數的【來都來了】?”
“就是它。”朋友憂愁地摸了摸頭頂,“你說我老婆是不是嫌棄我了?我們倆才結婚半年啊!”
留著平頭的客人扶了下眼鏡,“和醜人作伴,一秒也是遭罪。”
朋友:……
你才醜,你全家都醜!
突然,門被再次打開。
有兩個人從門口走進來,皆是四五十歲上下的年紀,西裝革履,走在前麵的那人大腹便便,半個禿頂,倒是落後他半步的秦父,依稀能從臉上看出幾分年輕時的儒雅。
秦父走近兩步,客氣笑道:“老黃,老鄭,你們也在這吃飯?”
老黃就是被朋友吐槽眼花的那位留著平頭,戴著金邊眼鏡的客人,他看了看和秦父同行的人,麵上不露聲色,微微頷首,“老秦。”
說完,他又起身,朝另一個人伸出手,“杜總,前段日子一直想約您吃飯,不曾想在這見到了,看來我這麵子比不上老秦啊。”
秦父聽到這話,眼底笑意加深,嘴上反而推脫道:“老黃,你這說的是哪裡話,杜總還是衝著豐園的美食來的。”
圈子裡誰不知道這位杜總是個美食老饕。
“哦?”老黃環顧一圈,看見落地窗前的一處桌椅,那裡算是大堂裡位置極不錯的一桌,能俯瞰大半個京市的風光,搖搖頭,“我來前還想著說能不能訂到這桌,一看見你們就懂了。”
杜總微微一笑,“吃飯時看的景,總歸賞心悅目。”
見二人這麼說,秦父挺直背脊,臉上隱隱浮現出自得的神情,“杜總,我們今天也不一定非坐在那裡。”
杜總和老黃,老鄭同時看向他,眼裡閃過驚訝,不坐大堂難不成還坐包廂。
倏地。
杜總想到秦父和他搭上線的中間人,出聲詢問:“鄧老爺子的包廂?”
秦父頷首,“自然。”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含著明顯的驕傲。
這可是連杜總在豐園都也很難約到的包廂,但他能約到。
想到這裡,秦父再次在心裡狠狠誇了一遍秦若若。
若非秦若若在圈子裡認識了鄧老爺子那位當導演的外孫,他也不會和鄧老爺子寒暄上,自然也不可能借著家裡老爺子的關係讓鄧老爺子出借豐園的vip會員卡。
若沒有鄧老爺子這個橋梁,他也約不到杜總,也不可能憑借剛才的一句話讓杜總在包廂這件事上高看他一頭,這種情況下,不愁他們待會兒的合作談不攏。
見狀,杜總哈哈大笑,甚至不見外地拍了拍秦父的肩膀,“豐園的包廂不限製菜品,我這次真要借著你的光好好過把嘴癮了!”
“談不上借光不借光,朋友相聚而已。”秦父朝侍者招招手,遞給侍者一張鏤刻木牌,用著一種仿佛紆尊降貴的口吻道:“帶我們到包廂去。”
“這——“侍者拿著木牌,微微遲疑。
秦父不悅,“鄧老爺子可是你們店裡的VIP客戶,這都不認識?”
侍者低聲,“很抱歉,這包廂已經有人了。”
老黃和老鄭對視一眼,神情輕鬆下來,轉而用看樂子的眼神圍觀。
他們和秦父的公司在城東的項目上有競爭,而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關鍵人就是杜總,剛看見杜總和秦父進來時,二人心中皆驚,眼下,杜總臉上的笑已然消失無蹤。
不止老黃和老鄭圍觀看戲,大堂剩下的幾桌客人也在圍觀看戲,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四個字:讓你裝B。
察覺到四周的視線,秦父頓覺失了麵子,壓不住音量,“怎麼可能?你們怎麼能讓人彆人隨便進鄧老爺子的包廂?!”
豐園的包廂有兩種,一種是老老實實的預約製,一種是和老板關係不錯的VIP製,能拿到VIP卡的客人的包廂,常年來都空著,不管是誰來也不會讓出來。
毫無疑問,鄧老爺子就是後者。
侍者無奈道:“但也有例外,我們老板特定的朋友若是來就餐能任選包廂,即便是VIP也不管用,何況——”
他打量秦父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何況先生您還不是真正的VIP。”真正的VIP客戶都得讓路,借彆人VIP卡的不更得讓路嗎?
噗。
老黃忍不住笑出聲,怕杜總不高興,趕忙壓下,險些嗆到自己。
杜總表情冷沉,懶得再看秦父一眼,徑直走向他早先訂下的臨窗的那桌。
秦父麵色難堪至極。
周圍的輕笑聲和低語聲,像是一記響亮的巴掌重重地甩在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除了上次被應恬打斷胳膊,他還從未有過這麼丟臉的時候!
突然。
秦父目光一頓,死死盯著前麵,臉側的肌肉幾乎在神經質地顫抖。
老黃順著秦父的視線看過去,也呆住了,忙錘了下朋友的胳膊,“你快看,我就說剛才進去那個小姑娘是視頻裡的人,叫什麼來著?”
老鄭抬頭看見走過走廊拐角的應恬,喃喃道:“應恬。”
搞半天,不是老黃眼花,而是他眼花?那老黃說看見應恬前,是不是還說看見了閻家的現任掌權人,閻放?!
聽到老鄭說的應恬兩個字,秦父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他果然沒看錯,從包廂裡走出來的人真是應恬!
將他拒之門外的包廂,應恬竟然在裡麵?應恬有什麼資格在裡麵?!
秦父越想越氣,推開侍者,大步流星地追了過去。
老黃問朋友,“我用不用告訴他一聲,那個包廂被閻放占了,彆搶。”
老鄭低頭吃飯,“不用管他,除非城東的項目你不想要了。”
桌旁的侍者疑惑地看著他們。
老板不是說那個包廂是留給小祖宗的嗎?
同屋的四個人裡,好像隻有那個小姑娘符合“小祖宗”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