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雪擺弄著自己的嗩呐:“二師兄,你怎麼不念了?”魏紫雪行三,是苕月門三師姐。
陸明儒雅的方巾被風吹得動了動:“我怎麼念?我在誦讀孟聖定國之經,你在吹死樂。”陸明還以為今天有席吃呢。
儒修以琴為正樂,陸明頗通樂理。魏紫雪道:“哦,我最近在研究新樂理,你也吵到我了。”
兩人一個晨起誦念,一個晨起學樂,又都感情充沛,積怨已久。
魏紫雪和陸明對視一眼,兩人的目光都冒出了火。
苕月門其餘弟子聞風趕來勸架:“算了算了,各讓一步。”“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算了算了。”“下次設一個隔音咒。”
蘇胭也過來,身為門主,調解弟子們的矛盾也是分內之事。
她理清楚來龍去脈後,勸道:“你這樣想,你的那個君王這麼混賬,三師姐在給他奏樂出殯,你們殊途同歸。”
陸明:……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聲音:“門主,我不提倡推翻君王,我道認為君主有道則見,無道則隱。”
身為萬兵之膽、愛好砍翻一切的刀修蘇胭沉默須臾:“……道統之彆。”
她頓了一下,實在忍不住:“這種君主活著真浪費糧食,不如把他吃的糧食拿給我賣。”
眾人:…天下若都是門主這樣的,想必無人敢做昏君。
苕月門經常出現道見不一致的情況,很快就沒人在意這個小插曲。
苕月門和黑刀門聯合去飛舟前後巡視,規避可能發生的危險。
他們輪流換崗,說巧也巧,當蘇胭和黑玄一道巡視、淩空飛在飛舟之外時,謝和璧剛好走到靠近船舷的地方。
“蘇姑娘,好巧。”他旋即看向蘇胭旁邊的黑玄,因為不知道名字,所以點頭致意。
黑玄也點點頭,兩人都沒什麼搭話的意思。
謝和璧眼中本映著白雲悠悠,看見蘇胭後,寒波澹澹的目裡白雲虛化,蘇胭的輪廓無比清晰起來。
蘇胭看了看人跡罕至的船舷邊,心裡不大覺得巧。
謝和璧不常出門如今已是共識,一下出門剛好就在這裡碰上。蘇胭飄在空中,衣角被風舞得翻飛,太早了,她還有些困意,眼睫一眨:“好巧,謝道友,來這裡散心?”
謝和璧從容解釋:“我喜歡清淨。”
蘇胭奔波在雲層中,風吹起清寒目中的波紋,謝和璧道,“蘇姑娘昨夜睡得晚,今日這麼早起來,可休息夠了?”
謝和璧本冷淡的聲音再度放緩,像一首悠揚醉人的樂曲,低冷,卻不凍人,似乎怕驚擾月亮。
蘇胭稍稍一頓,她剛才有瞬間困意,僅僅是眼睫輕眨,比沙子進眼還要微渺,謝和璧就能發現?
雖然他昨夜說了一個理由,但還是細致得令人覺得有問題。
她正要警覺說話,船舷另一邊忽然響起:“劍主!”
蘇胭望過去,來者是兩名結晶中期的修士,一男一女,身上纏繞著精純的木靈力和風靈力,一人腰間佩劍寬且重。另一人輕且薄。
看來一個修的是巨木重劍,一個修的是輕靈風劍。
這兩人修為都不錯,還是散修,前途無量。蘇胭道:“謝道友近來是為謝家之事奔波?如今佳才已來,我就不打擾謝道友了。”
謝和璧不能說什麼,一說就是和昨夜之話有了衝突。
他仍然平靜如月光,蕭颯且冷淡,朝蘇胭點頭致意後,迎接兩位熱情的修士。
兩位修士是為問道而來,若是平日,他們並不敢如此大膽。但昨夜聽過謝和璧講道,這位高不可攀的劍主好似和他們拉近了一些距離。
何況,誰不想認識他呢?
蘇胭和黑玄飛去其餘地方巡視,最後望了這兒一眼,謝和璧被簇擁在兩人中間,清冷和緩地徐徐說著什麼。但他大部分時候是聆聽,偶爾微微點頭認可,彆人就興奮得麵色通紅。
蘇胭和黑玄飛走。
直到蘇胭的身影看不見,謝和璧才疏離有禮道:“二位見解獨到,如蒙不棄,二位到萬道仙府後可以去尋此人。”
他拿出兩張布滿冷香的信,然後長睫一斂,按了按眉心。逐客之意。
那兩名修士雖不舍,也識趣退下。
謝和璧朝自己屋內走,放出虛空獸隔絕彆人的目光,哪兒有一點散心之意?
蘇胭忽然帶著魔刀從雲層上落下來,發絲飛舞,她剛巡視完半圈,見狀:“嗯?”怎麼不繼續招攬英才了?
她滿眼都是狐疑,謝和璧神意自若凝望著她:“蘇姑娘,也許你能理解,長久和人論道會導致些微疲憊。”
是嗎?九轉元嬰,現任金丹,體力如此不濟?
蘇胭無法忽視他種種細微處無法忽視的疑點,刺道:“這樣說來,謝道友很快嘛。”
哪知,謝和璧本就對她感覺不同,平時還好,蘇胭這句微有暗示的話一出,謝和璧長久壓抑的內心波瀾漸起,清疏的目光褪去雅致,浮上深沉翻湧的浪濤。
他深深凝望蘇胭,目中再無其他。
隻是說了一句話,壓根沒想到區區一句話就能這麼發展的蘇胭:???
他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