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不慣這款茶?需要換一款嗎?”謝和璧見蘇胭一直沒用茶,魂體也能聞香進食,蘇胭卻頗覺浪費,這麼貴的茶葉,一座茶山都隻能挑出這些,就拿來聞聞香,他還要換一款?
好有錢,好羨慕,也好滲人。
他太體貼了,自從蘇胭和他訂立契約以來,謝和璧已經許久沒這樣露骨過。
她夢回當初。
蘇胭沉默些許,忍了:“不用換,我一會兒喝,我現在想先去看我的身體。”
“是我疏忽了,沒顧慮到你的心情,請和我來。”謝和璧起身,帶蘇胭去一個地方。他袍袖如流雲,完全看不出在養傷期間。
到一處寒冰床上,蘇胭見到了自己。
她的身體躺在寒冰床上,一旦缺乏蘇胭的神韻,這具皮囊如柔弱纖婉的神女,皮囊上的傷勢早被治愈,用寒冰養著,也不會腐爛,宛如睡著一般。
蘇胭試著進入身體,發現進不去。
她現在隸屬於陰南光的招魂幡,自然沒法進自己的身體,但隻要找到就好了。
多一分等待,多一分危險。
蘇胭慣常刀口舔血,如今身體到手,更不顯急迫,謝和璧就站在她身側:“那夜我重傷,我並不想你看見我失敗無用的模樣,一時情急,忘了你的身體還在虛空獸手中。”
蘇胭表示疑惑,並不會被他看似無害的模樣欺騙。
“你失敗無用?”如果沒有她的插手,狐鬼王應該已經被謝和璧算計致死。狐鬼王的籌碼是謝和璧毀約被反噬,哪裡能想到,謝和璧根本就是要用自己的反噬,換找到天地長春道的弱點,徹底誅殺她。
蘇胭道:“劍主太謙虛了。”
“在你麵前險些暈倒,便是無用。”謝和璧沒什麼力氣,仍然站得筆直,仿佛很自然而然說出這句稍顯曖昧的話。
蘇胭略一皺眉,他今天不對勁,有種初見他時的感覺了。
正常了這麼幾天,又要開始了嗎?
蘇胭上去搬自己的身體,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還有點事。”
謝和璧擋在她麵前,蘇胭搬動自己的身體時差點撞到他,隻覺他身上有一股沁透心脾的冷香。他的懷抱很冰冷,若即若離,本該極冷,卻又執著擋在她身前。
“稍等。”
蘇胭放下身體:“你的意思是?”
謝和璧回頭,瞥了眼扒著門框偷聽的虛空獸,虛空獸心虛溜走,動作迅疾利落,讓蘇胭心裡直呼帶上我。
謝和璧這才道:“我想讓你撕毀契約。”
蘇胭眼皮跳了跳:“彆亂想,你受傷了,好好休息,要不要我帶你回剛才的宮殿?”
撕毀契約?他在搞笑。
撕毀魔契共分兩種情況,第一種承擔萬魔淵的魔氣侵蝕,基本鐵涼,大羅金仙來也撈不回來。第二種則是蘇胭的魔契中明顯訂立了違約需要付出的東西。
當初的魔契,她訂立的違約懲罰是修為歸零,再受魔氣侵襲。她訂立的魔氣一定不如萬魔淵的魔氣傾巢出動,但也足夠修正統心法的道家喝一壺。
蘇胭推開謝和璧就要走,她沒有那種受謝和璧幾次襄助,還想看著他送死的愛好。
謝和璧拽住蘇胭的手腕,他乍然間出手,雖然沒什麼力氣,但蘇胭也沒什麼力氣,兩個傷患碰到了一處。
蘇胭甩一下,謝和璧的臉色便白一分,蘇胭懷疑下一刻他能飆血,但拽著她的手仍然穩得像磐石,摳都摳不開。
蘇胭沉默好一會兒:“撕毀魔契的後果你應該記得,謝和璧,不要自找死路,我無法控製魔契。”
“我很清醒。”謝和璧道,“那個契約我不再需要,你現在也並不如開始那般格外厭惡我。這個契約拖得越久,反噬越大。”
“我現在是元嬰境,龍脈未徹底煉化,我修為歸零後能迅速回複。再說魔氣侵蝕,正好我現在被反噬,本就要用太上玄微道調理,一切都剛好。”
蘇胭靜靜聽著謝和璧瞎扯淡。
“更重要的是,山雨欲來,在將來修真界翻天覆地的洪流中,你我一定會並肩作戰。危險,向來是情愫的催化良方。現在不撕毀魔契,將來撕毀,隻會在不適合的時機受不適合的傷。”
要不是蘇胭被抓著手,她就想給他鼓掌了。
妙啊,這麼離譜的事都能說出這種大道理來。
蘇胭不禁微笑:“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將來的事誰都不確定,我感覺你現在很清醒,並非意亂情迷,不必自找死路。”
“魔契我收著,命你自己留著。魔契的簽訂根本不是小事,至少,不是拿來給你取得我信任的過渡契約。”有些東西,契上了不花費代價,根本解不了。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清醒。”謝和璧卻格外堅持,他一直看著蘇胭的眼睛,和她做最真摯的交流,“做這樣大的決定前,我自然要更加保持清醒。”
“當初我的確認為,也許那種迷戀,隻是出於迷戀。但同你相處這麼久,已經完全足夠我撥雲見日。”謝和璧想了想,“你能接受我現在說一句稍顯唐突的話嗎?”
蘇胭:……
已經夠唐突了,還能更唐突?
她現在想聽聽謝和璧還能說出什麼離譜的話:“你說。”
“無論是麵對青龍,還是麵對狐鬼王,我沒有一次注視過你的頭發,它們雖令我目眩,但我更在意的,是你。”謝和璧道,“隻有愚者才會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也隻有愚者才會隱藏心意。”
“因心意願意承受魔契的代價,在你看來或許不能理解。但於我來說,魔契早晚會被衝破,我現在承受,是一次瘋狂的最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