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那件事情以後,楚宴的校園生活總算恢複了平靜。
他已經不住在寢室了,而是換了一個房子租,不再和謝清泉有任何交集。但到底說他們都是一所學校的,有時候楚宴還是會看到謝清泉。
這一天,楚宴去打球的時候,偶然間看見拿著書走過的謝清泉。
秋天葉子都黃了,附近堆滿了都是。
謝清泉臉色憔悴的從籃球場經過。
楚宴看得愣神,謝清泉又瘦了許多,就像當初的程飛羽那樣。
“程飛羽,你看誰看得這麼愣神呢?”
楚宴朝他笑了笑:“沒誰啊。”
那人望了過去,才發現是謝清泉。
“他都這麼陷害你,讓你痛苦了這麼久,你該不會是原諒他了吧?”
楚宴打著哈哈,態度曖昧,既不同意,也不反駁。
畢竟謝清泉如何,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不知道謝清泉要去哪兒,也不想知道謝清泉的未來。
正如自己和羅元傑下的那個賭約,楚宴選擇永遠不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等打完了球,天都已經暗淡下來了。
夜風吹在臉上,帶起幾分涼爽。隨著十月的來到,秋意漸漸濃了。校園裡掉了許多葉子,枯葉還不到腐爛的時候,混雜著燦爛斑駁的陽光,這個秋天也帶上些許暖意。
楚宴買了罐草莓牛奶,想拿回去喝來著,走到拐角的地方,卻看到了謝清泉。
他被人纏上了?
楚宴連忙退了回來,躲在拐角處偷聽。
“老大,這小子身上每次都會帶好多錢,都被我們拿走多少次了,像個傻子一樣。”
“哈哈哈,不如我們給他拍幾張照片,這樣不是每個月都有錢了嗎?”
原來是附近的混混兒,可惡,謝清泉這樣被他們欺負了好多次嗎?
楚宴眼瞳一縮,正想衝出去。
可一直低著頭的謝清泉,卻冷冷的捏住了那隻要脫掉他衣服的手:“彆碰我。”
“喲,今天突然反抗了?”
謝清泉的臉色很冷,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隻給小羽碰的,我叫你彆碰我!”
謝清泉努力的克製自己的感情,這段時間,已經快到了極限。
他瘋狂的想要去見楚宴,可深深的明白,自己做了那些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
當這些人朝他伸過手,謝清泉終於忍不住爆發。
楚宴站在拐角處,聽見那些人發出悲鳴。
那些人嘴裡罵咧咧的叫著怪物,很快就跑了個沒影兒,謝清泉卻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看來是謝清泉贏了——慘勝。
站在拐角的楚宴終於忍不住了,從那邊走了出來:“之前為什麼不反抗?”
聽見這個聲音,滿身傷痕的謝清泉睜大了眼。
他的眼底彌漫了淚水:“我想贖罪。”
“所以就放任那些人欺負你?”
謝清泉將受傷的身體蜷縮成了一團:“因為我的原因,你才經受了那些……我隻是想把你體驗過的,統統再體驗一次。”
楚宴久久不語。
他從拐角處走了出來,蹲在了地上。
謝清泉一直拿手遮住了眼睛,不想讓楚宴看到他流淚的脆弱模樣。
楚宴也沒管他,更沒有喊他,隻是把剛買的草莓牛奶放在他身邊:“喂,喝嗎?”
冰涼的東西觸碰到了臉頰,謝清泉睜大了眼,轉過頭就看到了擺放在地上的東西。
而楚宴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燈火闌珊,那邊的燈光五彩斑駁,而他所出的地方仍舊黑暗一片。
謝清泉拿起了那盒牛奶,捧在自己懷裡。
他想起記憶裡剛接受心臟移植的他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他也是這樣把一個橘子放在他的手心的。
向日葵開得很好看,迎著陽光而綻放,一如他的笑臉。
謝清泉捏緊了手裡的牛奶:“原來一切都沒變。”
這種感覺,叫做溫暖。
然而他卻弄丟了。
—
等回到住的地方,楚宴打球的時候出了一身汗,便走到浴室。
他剛開了花灑,就發現自己的雙手都被某個人給控製了:“……我要洗澡,出了這麼多汗,粘膩得你不難受?”
“我知道,但是脫衣服這種事還是交給我。”程凜微笑著說。
“……不行。”
“這具身體也是我的身體,我該幫你做點事。”
楚宴瞪圓了眼睛,卻一時控製不了自己的手。他隻能羞恥的看著衣服被脫下來,這感覺就像是小時候他媽幫他穿衣服脫衣服一樣,這麼大了,竟然還能體會到這種感覺。
因為程凜,他就像個殘障人士似的。
楚宴有些炸毛:“程凜!”
對方隻悶笑了兩聲:“好了,脫掉了,去洗吧。”
楚宴:“……”
真是對他無可奈何,楚宴隻能歎了口氣,走到那邊去洗澡。
“水溫有點燙。”
“哦。”調冷一點。
“腰上的香皂沒抹到。”
“好。”伸過手去好好抹一抹。
“要我幫你洗嗎?”
“好……艸,好你個頭!”
楚宴一臉的mmp,來這個世界也有半年多了,和程凜一體雙魂都成了習慣,他們所有的感覺都是互相連通的。甚至洗澡的時候都養成了這樣的惡習。
簡直了……
楚宴忍不住扶額,覺得頭疼。
快速的洗完了澡,楚宴臉色發黑的擦著頭發走了出來。
他底n次對程凜說:“我不喜歡男人……”
“那你喜不喜歡自己?”
楚宴想了想:“……還、還行。”
程凜微笑:“那不就得了。”
楚宴:“……不要把你當成是我自己啊!偷換概念你夠了!”
程凜微笑:“但你的身體就是我的身體。”
楚宴歎了一口氣。
“對了,羅元傑給我發了信息,說七年前犯案的女人找到了。”
程凜臉色微變:“找到了?”
“嗯,她現在過得很幸福,似乎還生了個孩子。”
程凜還能想起那天被推出馬路的時候的感覺,他覺得身後都是一片黑暗,仿佛一直極其冰冷的手將他強行推出,再抬起頭,一輛汽車碾壓了過來。
身體疼得厲害,他失血過多,全身都無法動彈。
為什麼……
為什麼是他非要受這些苦難?
程凜眼底的光慢慢熄滅,他看到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倉皇從案發現場逃走。
那雙高跟鞋他還記得,是自己陪父親去買的。
他以為程耀會買來送給沈晴,可明顯沈晴沒有接到那個禮物。
程凜徹底閉上了雙眼,陷入了長長的黑暗當中。
他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再次醒來,已經到了一個人的身體之中。
是程飛羽?
程凜滿心黑暗,變成厲鬼的他所有負麵情緒都被放大。
他想要弄死那個女人。
這些年來,程凜十分痛苦,當時被碾壓死的感覺還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還能感受到身上的幻痛。縱然有了身體又如何?他還是覺得孤獨一人,甚至比沒有身體的時候還要來得空虛。
直到……前幾個月,他發現程飛羽有了細微的變化。
他就在他的身體裡,所以這變化程凜知道得最清楚。
一些莫名的情愫,不知從何時產生——
想要擁抱他、親吻他、永遠把他拽在手心裡。
“那個女人,憑什麼能獲得幸福?”程凜的語氣隻剩下了寒冷。
一股深深的陰冷籠罩了楚宴,仿佛程凜所有的負麵情緒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出來。
楚宴和他一體雙魂,最直接的感受到了。
他不由打了個寒顫:“哥?”
然而程凜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情緒,完全聽不見楚宴的話了。
“我要報仇,讓她也嘗嘗那種痛苦,獨自一人……連身體也不配擁有,空虛的活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還是活。”
楚宴睜大了眼,完了,現在的程凜已經完全被負麵情緒所包裹!
“哥你醒醒!”
被滿心負麵情緒纏繞的程凜眼底徹底變成了一團猩紅,這股戾氣像猛獸一般衝破了牢籠,直接影響了同在一個身體裡的楚宴。
那股情緒,讓楚宴的身體也隨之一顫。
好冷……
像是被丟在冰天雪地裡,困在牢籠,永無出路。
楚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牙關打顫,和程凜感同身受。
程凜低下了頭,那些戾氣變成黑色的絲線纏繞住這具身體,程凜那雙猩紅的眼眸在黑夜裡顯得無比的漂亮,像是紅寶石一般。
而他嘴裡說出來的話,溫柔繾綣,在毒/藥之上裹了一層蜜:“小羽,我們要永遠永遠在一起。我不下地獄,不喝孟婆湯,變成厲鬼也不放過你。”
那些黑色的戾氣猶如絲線一般將他纏繞,遠遠看去,那東西要把他淹沒似的。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楚宴低垂著頭,已經有些裝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