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蕭允澤有時會厭惡這些,在發病的時候,那些負麵的感情將被放大,猶如黑暗的潮水一般將他吞沒。
周圍的人看他的眼神,每一個幾乎都像是在說他是個瘋子。
這些,全都印在了蕭允澤的心上。
開始時疼痛無比,日日流血。
可日子久了,同一處的傷口被戳了無數次以後,漸漸也就不疼了。
隻是麻木。
“還想在地上躺多久?是想曬太陽?”
楚宴的話,把蕭允澤從那些久遠的記憶力拉了回來。
這一次發病醒來,不是一人蜷縮在偌大的宮殿裡,有人在他身旁。
“正好得閒,曬曬也無妨。”
陽光如柳絲般細膩的拂過他的臉,他的耳鬢,他的眉,他的身上。
蕭允澤隻覺得渾身都暖了起來。
兩人親密的樣子,一下子刺痛了喬翰秋的眼。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走到楚宴身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今日可真湊巧,沒想到殿下也在這裡。”
蕭允澤的目光落到了喬翰秋身上,兩人四目相對,都帶著幾分敵意。
“今日是周姑娘的生辰禮,我是來祝賀的,難不成喬公子來得,我就來不得?”
喬翰秋臉色微變,卻礙於身份不好反駁。
他隻能麵帶怒意的看著蕭允澤,沒有說話。
很快,周父從那邊趕了過來,他看見蕭允澤已經沒事了,終於放了心。
可一看這場麵,又嚇得心跳差點停止。
他家兒子穿著女裝就站在中間啊,大皇子和翰秋侄兒正針鋒相對呢!
周父顫巍巍的走了過來:“殿下,韋大人現在正在外麵候著,要不殿下先過去?”
聽到周父的話,楚宴也連忙隨聲附和道:“殿下,不若我陪你過去吧。”
一聽楚宴要跟他過去,蕭允澤眼神一亮:“好啊。”
可這句話就虐了身邊的喬翰秋,讓他直看紅了眼。
周父和楚宴現在的想法達成了高度的一致,便是想把這兩個人分開。
隻是周父原本的想法是他陪蕭允澤出去,楚宴留在這裡安撫下喬翰秋。而楚宴一開口就是要陪蕭允澤,這也是周父萬萬沒有想到的。
等楚宴拉著蕭允澤走了出去,韋柯果真在外麵的亭子裡候著。
一見到蕭允澤過來,便急忙的說道:“殿、殿下,你可有事?”
蕭允澤皺眉:“你們倒來得快,我一發病就得到了消息?”
韋柯哪兒敢告訴蕭允澤,這段時間他格外仔細著蕭允澤的行程。
這麼說的話,一準兒會被蕭允澤察覺是他派了人跟蹤他的。
“殿下的身體由我韋家調理,所以……所以臣這段時間自然格外注意殿下的去向。”
“也就是算著我會發病咯?”蕭允澤冷笑了一聲。
韋柯擦了擦汗水,平日舌燦蓮花,一到蕭允澤這裡,他就啞口無言了。
韋柯隻得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楚宴身上,楚宴默默的瞥開了眼,權當沒看見。
看他做什麼?蕭允澤又不歸他管。
韋柯頓時覺得更傷心了,唯一能救他的人,怎麼就對他視若無睹呢?
“下次不許派人跟著我。”
“是。”韋柯把頭低了下去。
蕭允澤還說了一句:“……今日起,你就每兩日過來請脈一次,務必要調理好周盼的身子。若是事情辦好了,有賞。”
韋柯一下子弄不明白蕭允澤是要罰他,還是要獎他。
韋柯正疑惑著,想開口的時候,才聽見楚宴在一旁笑出了聲。
“你很開心?”
楚宴沒有憋住:“韋大人對殿下,操持著為母之心。”
蕭允澤臉驟然就黑了,朝韋柯望了過去,發現他正一臉感動的看著楚宴,仿佛遇到什麼知音似的。
蕭允澤:“……”
韋柯:“臣保證會好好調理周小姐的身體的!”
蕭允澤還叮囑:“還有,記得彆開太苦的藥,也彆純用藥,開些滋補的藥膳過去。”
韋柯很是詫異,那麼任意妄為的殿下,竟然有體諒彆人的一天啊!
他們韋家兩代都負責治療蕭允澤的身體,之前是他父親,現在是他。
若是他父親看見這一幕,簡直要老來欣慰了!
楚宴早習慣了這些,之前的秦碩還有囉嗦。隻不過韋柯的眼神道讓他在意:“韋大人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韋柯竟脫口而出:“殿下對周小姐,也操持著為母之心啊!”
楚宴:“……”
蕭允澤:“噗。”
楚宴怎麼都沒想到現世報來得這麼快,他剛剛打趣蕭允澤,現在就回來了。
楚宴瞪了蕭允澤一眼:“他這麼說殿下,難道殿下一點都不生氣麼?”
“不生氣。”
“……為何?”
蕭允澤湊近了楚宴,低聲在他耳邊:“剛才取笑我時,笑得那麼開心,現在這滋味如何?”
他的氣息密密麻麻的灑在了楚宴的耳邊,楚宴感受到了癢意。
太近了。
近得他心跳都亂了幾拍。
韋柯早已經識相的離開,這個亭子裡就隻剩下了蕭允澤和楚宴。
“我得為之前的事情道歉。”
楚宴有些不自然:“你也知道之前的事情不對?”
“……嗯,隻是對於喜歡的東西,我不知該如何對待。”
他向來任意妄為,沒能考慮到楚宴的處境。
而今日的事情之後,蕭允澤想……自己無論再怎麼喜歡,也得克製。
楚宴有些詫異,原本蕭允澤道歉他就很是驚訝了,沒想到蕭允澤還說出了這一番話來。
“你教我,好不好?”
“教什麼?”
“你既然不喜歡,以後就用你喜歡的方式和我相處。”
楚宴的眼裡頓時染上笑意,這傻瓜,蕭允澤當真以為他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若不是自己縱容,他能這麼順利?
他又不是個死人,要是真的不願意,就該反抗了。
不過難得蕭允澤這麼乖,楚宴眼帶笑意:“這可是殿下說的,今後要以我喜歡的方式來。”
“自然。”
楚宴對蕭允澤說:“殿下能否湊過來一些。”
蕭允澤微怔,完全沒有防備的朝楚宴湊近一些。
鼻尖彌漫著濃鬱的香氣,似乎是楚宴身上傳來的,不知是這身衣衫的香氣,還是胭脂本身的香氣。
楚宴卻吻在了他的唇上,態度強硬。
“我是男人,自然不喜歡次次都被那樣對待。若我這麼對殿下,殿下可會覺得不開心?”
蕭允澤心道,不,我會很開心!
“既然殿下已經知道我是男人了,就請彆再這麼做了。”
留下了這句話之後,他就離開了此處。
徐徐微風拂過層層荷葉,池邊傳來一陣清香。
蕭允澤瞧見那邊的池塘被吹皺了波光,泛起了漣漪。
他若有所思,也覺此刻的心情同那景致一般,泛起漣漪。
當蕭允澤走出去的時候,嘴角的笑容一直不斷,韋柯看得一臉驚訝,心裡猜測是殿下和周家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沒想到他竟然不怕殿下。
蕭允澤同韋柯一起上了馬車,韋柯恭敬的問:“之前在聶家的部署,殿下打算多久讓他們行動?”
“暫時不急,去把段忠喊來。”蕭允澤托著腮,眯起了眼,“他雖然成了個閹人,但還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是。”
—
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楚宴朝回趕的時候,還心道這一天真是累人。
楚宴來到了周府正廳,看見周父已經安頓好了賓客。
雖然他們都不會出去亂說什麼,隻是來的人到底受了驚嚇,等一個個告辭的時候,臉色還有些蒼白。
送走了賓客,就該麵對喬翰秋的事了。
“今日大皇子來了周府……你說的喜歡的人,是否就是他?”喬翰秋問出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楚宴以沉默相對,並未反駁。
喬翰秋隻覺心裡憋著一股鬱鬱之氣,如何也發不出來。
他麵露痛苦:“……我明白了,那日你想以命救我,不過是內疚。”
今日的事情鬨得這麼大,聶靖雲和聶思語自然也清楚了。
聶思語見喬翰秋沒有一點怪罪楚宴的想法,心裡更是憤恨不止。
“她都這般水性楊花了,喬公子就一點都不怪罪他?”
水性楊花這個詞一出口,喬翰秋原本的表情一點點散去,他的眼神逐漸開始變冷。
聶思語才發現,周圍的人都把她盯著。
她不過是隨口之言,卻惹來這麼多不善的目光。
“……我有說錯什麼嗎?”
聶靖雲表情僵硬:“思語從小被母親寵慣了,若有什麼失禮之處,萬望諸位見諒。”
周父氣呼呼的說:“雖說來者是客,但聶小姐如此找茬,便請你們出去吧!我們周家不歡迎你!”
他還沒忘,楚宴對他說是聶思語故意推他入了水,要害他性命。
周父就楚宴這一個子嗣,身體還這麼羸弱。
他能忍住不給聶思語臉色就已經很好了,偏生聶思語自己撞到槍口上。
“你們周家還真是無禮!”
聶思語沒想到周父一個小小的五品官,竟然敢這麼說她。
聶家可是侯府!
聶靖雲再次警告了聶思語,眼神泛冷:“今日也不早了,我們就先回了。”
“請吧。”
這一下子,完全是弄得不歡而散。喬翰秋原本還想同楚宴說說話的,卻都被聶思語給破壞了。
他隻能隨兩人一同出去。
雖然被下了麵子,但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的。
楚宴親自送了他們三人到門口,等在聶思語經過自己麵前時,楚宴飛快的說了句:“聶小姐,當初你推我下水和指使段忠的事,我都記在心裡。”
聶思語極其恐懼的看了一眼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