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管怎麼說,被攻擊的可不止這一個地方。
他們就是為了造成騷亂,讓城內守軍不知去往何處。
楚宴覺得慶幸,還好自己留了齊詢在此處,否則北定的守軍無統帥,遇到這種情況當真很容易亂起來。
“大王,這些人該怎麼辦?”
“押回去太廢時間了,派人在此處看著就行了。”
齊詢點了點頭。
楚宴又冰冷的掃視地上的人:“齊國雖然元氣大傷,可絕對不是這麼好欺負的。就算你們今夜成功,掠走了北定僅剩的糧食,齊軍亦會攻上山寨,以今日百倍回報你們!在行動之前,你們難道沒想過這一點?”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王者威壓,他們許多人都蒼白了臉色,一想到後果,呼吸頓時就紊亂了起來。
原以為齊人軟弱可欺,沒想到齊王竟來了北定!
“若停止反抗,我保證你們能度過冬天。”
楚宴的手段剛柔並施,先是來了個下馬威讓他們心有戚戚,又一下子大地回春給了他們保證。
周國流民甚至丟盔棄甲,紛紛朝楚宴伏跪下去。
這是周國的禮儀,麵對周王,百姓皆要做出這樣五體投地的姿態,以表自己的順從。
這事情總算搞定,楚宴看向了齊詢,原本想吩咐他好好守住糧倉。可沒想到不止是齊詢,就連北定那些守軍都眼眶赤紅的看著自己。
楚宴:“……”
楚宴不知道自己哪裡感動了他們,還觸動了這群漢子的淚點。
他輕咳了一聲:“王叔,快派兵去糧倉吧,他們的目的在糧倉,無論去多少個地方造成騷動,一定會去那個地方的。剩下抽出五百人,十人一組安頓百姓回家。再百人在城中搜尋,就算搜不到也沒關係,至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是有應對之策的。”
心理上也得讓他們有個忌憚。
齊詢眼睛一亮,方才腦子亂成一片,經楚宴這一點撥,就猶如撥開月明了。
剩下的事情他自己也能聯想到,齊詢連忙按照楚宴的吩咐,將手裡的守軍分成三組,分頭行事。
楚宴這才和齊詢一起離開了這裡,想趕去糧倉。
剩下那些齊國守軍一邊緊緊看著這群流民,一邊歎息起來——
“有大王在,我突然覺得齊國會沒事的。”
“是啊,我還有中齊國會越來越好的感覺……”
他們麵麵相覷,想起自己當初是怎麼罵先王傳位給了一個懦弱的膽小鬼的,有時還因為他國說他們大王以色侍人,才保護了齊國時,他們也跟著鄙視的時候,這些人瞬間覺得想抽自己幾耳光。
他們大王可厲害了!
先王還真是眼光獨到,選除了大王的任何一人,都無法救下齊國的。
在忙了一整夜之後,遠方魚肚白逐漸將天空的闃黑撕裂,陽光穿透了雲層,晨曦漸至。早晨山嵐嫋嫋,將整個北定全然包裹住。
那些周國的流民全都被抓住,城內聽說是楚宴帶著人守住了北定的糧倉,一時之間群情激動。
他來北定的行蹤已經暴露了,但楚宴也不擔心周王那邊。
在世人眼裡,他不就是葉霖的一個替身麼?去周國對他來說就是侮辱。
楚宴偏反其道行之,任誰也不會想到他真的會去周國。
接下來的事情幾乎都交給了齊詢,楚宴重新換上了女裝,為了保險還帶上了帷帽,又重新跟著商隊朝周國前進。
之前商隊還死氣沉沉的,可經過這件事情之後,商隊裡的氣氛完全變了,幾乎都在討論這件事情,誇了他多少次都嫌不夠。
每次聽到這些,陳周都是一臉的不解,齊人要求怎麼這麼低?他們大王才是最好的!
楚宴看出了他的想法,笑著朝他解釋:“在最黑暗的時候,送上一盞燈,人人都會感念。可接觸陽光久了,便不在乎那點兒光亮了。”
這個道理陳周也知道,就像給沙漠行走的人遞一個水袋一樣。
陳周明白,巒卻聽得似懂非懂。
他們跟著商隊大約又走了五六天,總算是臨近了昌洛城。
他們已經在郊外,隻不過天色徹底暗下去了,也不急在一時。商隊老大便找了一個村莊,朝他們討價還價說給糧食之後,他們商隊的人才住了進去。
自從進到裡麵,巒的精神一直緊繃著。
這卻不能怪巒,楚宴他們住到了村長的家裡,而這些人麵黃肌瘦,臉頰朝裡凹,看向他們的時候眼神卻總是帶著惡意。
昌洛郊外便是如此,真不知裡麵的氣氛還要多壓抑呢。
夜已經很深了,這間破屋也剛好夠避風避雨罷了,所幸隻留一天,明日他們就要進入到昌洛。
四周靜得讓人心底發怵,烏雲把月光也遮擋,讓四周顯得尤其昏暗。
夜裡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落在草木的葉子上,雨落翠蓋,仿佛珠簾互相碰撞的清脆。
燕擎說了今夜會去見昌洛的探子,導致今天晚上就隻有楚宴一人。
不過這正好給了楚宴機會,這一路上他完全沒有跟藺文荊說話。
他解開了玉佩,把玉佩放到了桌上。
沒過多久,冰藍色的螢光圍繞著玉佩,藺文荊的身影很快就顯現了出來。
“你到底對周國那些流民說了什麼?”
藺文荊淡淡的說:“這事兒已經過去五六天了,我以為你不會問我了。”
楚宴眼神冰冷:“你死之前……還設下了局,想置我於死地?”
藺文荊並不否認,他笑道:“大王不是處理得很好嗎?現在人人都讚頌著大王,這件事情反倒是助了大王,讓大王儘得民心。”
楚宴有些反感:“你還說會效忠我,又不告訴我這事兒,倘若我真的被那群流民殺了呢?”
“那,大王就不配我輔佐。”
此言一出,場麵皆靜。
這話對楚宴來說,無疑是受到了挑釁。
“你不想為自己報仇?”
“對於臣來說,輔佐廢物更讓臣覺得恥辱。”
楚宴自然知道藺文荊沒有說謊,他十分自負,又是個對自己的把控幾乎苛刻的人。他就算是不報仇,也不許自己屈尊於一個廢物。
這也是為什麼燕擎都拒絕了他,藺文荊還是想要三番四次的殺他。
因為在藺文荊眼裡,他的確是個無用之人。
眼見氣氛將至冰點,藺文荊卻主動緩和:“不過能看見大王如此聰慧,臣比任何人都要來得高興。”
楚宴嘴角一抽,這樣的表揚一點也沒讓他開心。
“既然你已經決定效忠,不如說說你還隱瞞了什麼?”
“那日臣這麼說之後,大王不是說想考慮麼?現在考慮得如何了?”
“……現在是我在問你。”
藺文荊卻笑:“可臣的問題,早在五六日前就已經提出。”
他並非有意針對,藺文荊還知道怎樣做對自己最好,卻偏偏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楚宴垂下眼眸:“我自然不願意一輩子受人恥笑。”
這個答案,已經能讓藺文荊滿意。
他將自己所作所為和盤托出:“自春狩計劃失敗之後,我就知曉了魏國會動手,乘著這段時機,我很快就去了周國,麵見周王。”
楚宴睜大了眼:“你見過周王?!”
“大王為何這般驚訝?想摧毀燕擎的第一步,自然是從他最在乎的東西下手。大王此次來昌洛,不正是這麼想的嗎?”
楚宴壓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緒,麵上不動聲色:“自然。”
藺文荊又繼續講:“我告訴周王,燕擎並未對葉霖放下心,他能對大王這麼好,不也是因為大王長得像葉霖麼?所以,他一定會單槍匹馬的來昌洛。”
楚宴臉上露出了詫異,藺文荊三個月前就已經預料到了這麼多?
“那天晚上見紀止雲,本想讓他回頭是岸,跟我一道對付燕擎的。哪知他作為周國司徒,竟是不願。”藺文荊眼底帶著諷刺,“這兩人對葉霖用情究竟有多深……”
楚宴頭皮發麻:“然後呢?”
“周國這段時日一直處於戒備狀態,隻等燕擎人到就會抓住他。相信以葉霖為誘餌的局,很快就可以落幕了。”
楚宴陡然間臉色大變:“周王在何處設下了埋伏?”
“這個村莊,所有的地方,一旦出去,隻會被射成篩子。”
成敗在此一舉,所以周王命周軍日夜防備在這些地方,隻等燕擎自投羅網。
等了這麼久,總算是等來了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