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教訓得是,您先歇息,孩兒就不打擾了。”心思被戳破,羞愧難當,大爺恨不得立馬走人,也不管大夫人,一人先匆匆地走了出去。
大夫人哪裡還敢再留,趕緊跟上。
門合上,屋內又恢複了安靜。
陳嬤嬤上前替老夫人順了一下背心,勸道,“大爺大夫人也是一時心急,老夫人彆氣了,身子骨要緊。”
王老夫人搖了一下頭,滿臉失望,“我王家曆經兩代不倒,多少風雨都挺過來了,如今氣數怕是真要到頭了。”
就那兩蠢貨,心眼子一籮筐,奈何腦子不夠使,被張氏擺了一道,至今還被蒙在鼓裡,以為芸娘成不了,她家四姑娘就能成了?
還能蠢到自己差使丫鬟,爆了自己的把柄,送給刑家這麼個十全十美的全退之法。
也不想想,刑家這麼多年沒來說親,偏偏就趕在這時候過來,她張氏能不知道外麵的風言風語?自己不好張嘴,那蠢貨倒是替她說了。
文不能文,武不能武。
可要說他笨,關鍵時候,使起小聰明來,又無人能及,但凡他當年能提得起槍杆子,去戰場的也不是老二。
“明兒你去同芸娘放個話,後日一早讓她去鄉下的莊子呆著,至於什麼時候回來,告訴她,不清楚。”
陳嬤嬤一愣,“老夫人......”
王老夫人眼睛一閉,沒答話。
陳嬤嬤鬥膽說了一句公道話,“以芸娘的性子,怎可能同裴家世子有瓜葛,也不知哪裡來的這些胡編亂造,連媒人都上門了。”
老夫人絲毫沒動容,“就看她自己罷。”旁人替她做出來的決定,是逼迫,得記一輩子,唯有自己選擇,方不會留遺憾。
陳嬤嬤還是不放心,“老夫人......當真不管芸娘了?”
“桃李猶解嫁東風,兒孫自有兒孫福。”既然有人給她送上門來,她何不就乘了這股東風。
急什麼。
—
夜幕雨霧下,一輛馬車徐徐駛向大內,從南側宮門進,一路經過九道關卡,最後停在了勤政殿門前。
內侍公公王恩立在門檻處,遠遠見到雨霧中亮起了一抹忽明忽暗的燈火,轉身便進裡屋稟報,“陛下,裴大人來了。”
雨線密實,有傘也遮不住,下了馬車後肩頭上沾了些雨水,裴安接過門口公公手裡的浮塵,將身上的水珠拂乾淨了方才入內。
屋外雨天黑地,殿內一片燈火通明,皇上僅身著一件寢衣,披頭散發,正坐在蒲團上看折子。
裴安上前跪安,“臣參見陛下。”
“來了,快坐。”皇上衝他熟絡地揚手,指了對麵的位子。
裴安剛落座,皇上便將跟前的一摞折子推了過去,“瞧吧,都是罵朕的,說朕不作為,是個隻會上貢的懦夫,朕這大晚上的睡不著,心煩啊,隻能找裴大人過來說一會兒話。”
裴安瞧了一眼,也沒去翻,答道,“皇上治國有道,所謀所略皆以百姓為上,平常愚昧之人,豈能明白陛下苦心。”
“可他們不懂也就罷了。”皇上手指點了點最麵上那本暗緋色奏折,一字一句咬重道,“他是秦閣老啊,朕曾經的恩師,我南國一代大儒,他居然也來彈劾朕,你認為朕該如何處置。”
裴安神色微頓,隨後沒有半點猶豫拿起了折子。
皇上也不催他,等著他慢慢看完。
裴安翻完後,神色並無多大波動,平靜地道,“稟陛下,這折子中所述的陳詞,倒是同臣前些日子在建康處理的一樁叛逆案有相似之處,陛下不必憂心,待臣先查明白。”
皇上聞言,神色大鬆,“朕就知道裴卿有辦法。”
裴安拱手垂目,“替陛下分憂,是臣之職責。”
皇上笑了兩聲,轉頭讓王恩備酒盞,“朕身居高位,身邊人不是敬便是怕,要麼想著法子給朕使絆子,朕還從未遇到過裴卿這般能懂朕心意之人,要不是你人在建康,朕早就想同你喝幾杯了。”
“承蒙陛下厚愛。”
夜色漸深,酒過三巡,皇上聊著聊著,突然道,“聽說裴卿同王家三娘子定了情?”
裴安神色微頓。
“臨安城內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你也彆怪朕能知道。”皇上看來他一眼,笑道,“前些日子,朕聽明陽哭哭啼啼,說刑風和王家三娘子有婚約,朕上回剛好遇到了他,隨口問了一句,他又說沒這回事,朕還覺得納悶,如今倒是明白了,明陽隻怕是聽錯了消息,同王家三娘子有情的原是裴卿。”
“臣......”
“早聞王家三娘子長得極為貌美,自古才子配美人,朕倒是覺得裴卿眼光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