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義嚇得伸手去拂,“主子,小心。”
裴安躲過他的手,繼續往前,不慎又碰到了旁邊的香爐,“哐啷哐啷”的聲音,在耳邊轉了好一陣,才慢慢地穩了下來。
童義一路追上了長廊,看著前麵腳步如風的主子,一頭懵,猜到八成是同那檸檬水有關,以為他還不相信,又解釋了道,“主子,那真不是酒......”
“閉嘴。”裴安回頭一聲,充滿了怒意,但更像是惱羞成怒。
他何時這般丟人現眼過。他是人人都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奸臣,更是朝中無一幫襯的孤臣,他行事老辣,一向穩重,斷然不成想,在一個小娘子麵前,失了體統。
他很少有這番情緒外露的時候,確切來說,從未有過。
察覺出了自己的異常,原本想討要一壺來,可昨日酒席來得人太多,酒壇子都見了底,奴才便去了老夫人屋裡討要,老夫人要福嬤嬤抱給了奴才一個酒壇子,奴才還以為當真是酒呢,回來的路上,恰好遇到夫人跟前的小娘子,便分了她一壺,後來回去無意中發覺,酒壇子裡壓根兒就不是什麼酒,許是老夫人怕世子爺,世子夫人醉了酒,耽擱了良辰吉日,便拿了檸檬水來打發了,要不主子不信,奴才這就將酒壇子報過來。”
童義“劈裡啪啦”說完,覺得自個兒破了一樁奇案,立了大功一般。說完,還不忘洗刷了一下冤屈,“所以,夫人嗓子不舒服,定不會因為飲了烈酒。”
然而過了好一陣了,耳邊依舊一片安靜。
芸娘目光直直地盯著外屋前種的一片花香綠葉,身子僵硬,神色也僵硬,腦子裡的回憶如潮,如同巨浪不斷翻滾,拍打著她的腦門兒。氣後,吩咐童義,“給方嬤嬤說,去替夫人買點藥。”
什麼藥,他不需要說,方嬤嬤自然知道。
昨夜他確實......是他沒控製好,下回他必定會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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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沒再回院子,去了書房換上了官服,係好腰帶後,目光無意瞥見了書案上放著的那塊玉佩。
想要回去......
昨夜見她‘醉了’那般實誠地交代了他和刑風的過去,她想換個物件兒給他,也可以理解。
原本他是打算今日還給她,可如今......他不太想給了。
既然沒醉,她說的話自然也不能當真,她怕是還以為自己醉了,逮著他的話,以此還堵他的呢。
裴安拿起玉佩,隨性掛在了腰帶上,端詳了幾眼後,突然覺得很不錯。
他就要這個,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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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到了勤政殿,皇上正在會見武臣江將軍。
還吵了起來。
“打,你以為朕不想?可你看看,你們一個個都是什麼樣子,你能保證上了戰場,能活下來?你咽不下這口氣,朕就能了,那是朕的親生骨肉,朕比你們任何人都心疼,可朕又能如何?朕這條命賭上又算得了什麼,難道要朕置這滿朝文武,南國蒼生於不顧,拿雞蛋去碰人家的石頭,自己找死嗎。”
皇上聲音憤怒,喉嚨都喊啞了。
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似還哭泣了起來。
裴安在外等了近一個時辰,裡麵徹底地平複了,王恩才出來請人。
進去時,皇上已經緩了過來,坐在蒲團上喝茶,見他進來,還拿眼打探了一陣,見其一身的精氣神兒,便知昨兒的新婚夜,過得不錯。
皇上招手讓他坐在了對麵,“聽說新婚很熱鬨。”
街都堵上了。
個個都在誇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可誰能想到,不過是形勢所迫,硬湊成了一對兒。
“全仗陛下厚愛,臣才能得此福報。”裴安行完禮,跪坐在了皇上跟前。
皇上笑了一下,“朕也沒做什麼,反倒是你裴大人,時常替朕分憂,朕如今是離不得你了。”說完皇上便轉頭讓王恩將備好的一個木匣子拿了過來,交到了裴安手上,“兩樣薄禮,拿回去送給新婦吧。”
“多謝陛下。”裴安跪地舉手接過,謝了恩。
皇上輕吐了一口氣,說起了正事,“本來你新婚,朕不好開口,可如今朕除了你,也不放心彆人,且明陽也指定了要讓你護送,明日你就替朕跑一趟。”
這差事,他推不了。
裴安再次行禮,“臣領旨。”
皇上這才道,“朕就這麼一個女兒,朕舍不得又如何,這會兒怕是不少人背地裡都在罵朕狠心,明陽心裡也必定對朕寒了心,可朕豈不心疼,那是陪著朕一路走過來的親生骨肉啊,不到萬不得已,朕能將她送走?北國如今正在處處尋著理由為難朕,朕這時候亂了分寸,不是正中下懷。”
裴安聽著,忙道,“臣以為,陛下心懷家國,心中裝的是南國的百姓,自與凡夫俗子所思所慮不同。”
人有時候,就喜歡聽一些貼心話。
“明陽這一走,那幫子亂臣賊子朕是一眼都不想再見到,你一並帶上,流放了,要是嫌麻煩,路上解決了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