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之餘,她啞然,都慘成這樣了竟還能勾人,生死麵前,不能拘此小節,她大方地道,“回貴人,他是我兄長。”
那婦人的目光,又在她臉上掃了一下,對比了一番,長得倒都挺標誌,隻是兄妹,好像有些不太像......
“貴人,請您幫幫忙,救救我兄長吧,我和兄長早早便沒了父母,自幼孤苦,眼見兄長到了成親的年紀,想起父母在世時,給兄長定下的一門親事,便起身去了一趟盧州提親,打算娶嫂子回來,可對方嫌棄我家窮,不僅退了這門婚事,還將我和兄長趕了出來,本以為已是可憐人了,誰曾想,又遭了這罪,想來是前世欠了什麼債孽,緣分未了,老天還得讓咱們曆一回劫......”
她一身淒慘,倒也不需要賣可憐。
婦人似是被說動了,翻身下馬,走到了裴安跟前,盯著他的臉又看了一陣,頗為滿意,俯下身。突然抓住了他手掌。
芸娘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想上去,將她的手拍開,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好在婦人隻是翻開了一下他掌心的傷勢,再探了探他額頭,“他發熱了,還挺麻煩的。”
芸娘神色一慌,苦苦哀求,“貴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兄長,要是兄長醒了,定會對貴人感恩在心,報答恩人,我兄長不僅長得好看,他還會作詩,吹笛......”
為了救他,她豁出去了。
那婦人身高馬大,一看就是個粗人,這等女人,看似粗獷,實則心裡最鐘情斯文的公子爺。
果然她說完,婦人的眼睛亮了亮,見裴安一身狼狽地躺在木筏上,心疼地道,“這一身細皮嫩肉的,擱著了多可惜......”說完她回頭便斥責芸娘,“你說你一個親妹子,怎麼忍心看著自己的兄長成了這樣,實話告訴你吧,這片林子大得很,要是找不到路,你們半個月也不見得能走出去,且他還在發熱,照你這麼個拖法,不出兩日,等死吧......”
芸娘呆呆地愣在了那,臉色蒼白,似是被嚇傻了。
婦人看了她一眼,見目的達成了,又道,“不過你放心,今兒算你們走運,遇到了我來林子裡采藥,這傷說重不重,說傷也不輕,端看遇上什麼樣的大夫......”
“神醫!”婦人還沒說完,芸娘便拱手對她一拜,激動地道,“今兒有幸遇到神醫,是我和兄長的福分,神醫的恩情,我兄妹兩人銘記在心,來日必會報答。”
所謂久病成醫,自己賣了十幾年的藥材,賣久了,也學了半個大夫的本事。
可那些牛鼻子平時裡最瞧不起她,如今小娘子一臉崇拜,喚了她一聲神醫,雖有幾分誇張,但婦人聽著高興。
算了,再不救,這小白臉凶多吉少。
她起身使喚芸娘,“行了,過來搭把手,將人挪到馬背上。”
“好。”芸娘先一步搶著了他的頭,拖住了他的胳膊。
腳可以碰,臉不行。
婦人看了她一眼,目露諷刺地道,“你能拽得上去?”
“我......”
“讓開。”婦人嫌棄地將她拉開,直接拖住裴安的胳膊,將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攔腰抱了起來。
這回不隻是碰了,還抱了。
芸娘眼皮直跳。
奈何那婦人的力度確實大,輕鬆地將裴安放在了馬背上,再回頭看了一眼芸娘,一身狼狽,肩膀上還有血跡,靴子似乎也磨破了。
慘就挺慘。
但她的馬背,不夠坐。
“你自個兒先跟著,要是跟不上,就等我明兒過去接你也行。”婦人踩上腳環,正準備跨上馬背,走人,芸娘一把拉住她衣袖。
她誰也不相信。
這人一看就不是個善類,她要是走了,還會回來才怪。
她不能讓裴安離開她視線。
芸娘急忙道,“貴人,您不知道,父母走之前,將我托福給了兄長,讓他一定要照顧好我,兄長成了如今這樣,也是因為救我,要是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安生,他還怎麼作詩,怎麼吹笛子......”
婦人:......
“囉嗦......”婦人不耐煩地將腳挪了下來,讓出腳環給她,“你先上去,扶穩你兄長,往後坐,我屁股大,討厭被擠。”
“多謝貴人,貴人放心。”芸娘生怕她反悔,立馬踩住腳環,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利索地上了馬背。
她這番保命的勁頭,婦人看得也愣了一下,冷嗤了一聲,“說好了,我可不是什麼觀音菩薩,沒那個善心普渡眾生,這救命的錢,還有你兄長的藥錢,一分都不能不少。”
“那是自然,貴人出手相救,我已是感激不儘,怎會讓貴人白白的救了人。”
倒是個明白人。
婦人左腳踩住腳環,後腳從馬頭繞過跨了上去。
一個馬背上坐了三個人,裴安被夾在了中間,不用婦人說,芸娘自個兒也儘量地往後坐,手扶住裴安的腰,讓她躺在自己懷裡,不讓他碰上婦人的身體。
馬匹比起她做的那張木筏快上很多,天黑前,三人便走出了密林。
沒了樹木遮擋,眼前一下開闊了起來,山腳下的小村落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火光落入芸娘眼裡,恍如隔世。
她悄悄地握住了裴安的手,暗自同他道,“裴安,再堅持一下,這回我們真的出來了。”
—
婦人將兩人帶到了家裡,房子不大,土牆青瓦,房間一共就兩間。
婦人扛著裴安,走去了左邊那間。
見到滿院子的藥材,芸娘便知道她不是什麼大夫,隻是個賣藥的,她心頭倒是鬆了一口氣,這時候能遇上一個賣藥,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婦人將裴安放在了床上後,便進屋去抓藥草,也沒用秤,拿在手裡大抵掂了一下重量,分揀好後,拿去交給了芸娘,“這一把你用藥碾碾成碎末,塗在他手掌的傷口上,這一把三碗水煎成半碗,給他喝下去,碾子在外麵院子裡,灶台在後麵,自個兒去弄吧,我累了,先去歇息一會兒。”
芸娘點頭接過,“好的,多謝神醫。”
芸娘拿著草藥,照著婦人說的法子先去點了火,藥煎上後,趕緊又去碾藥。
忙乎完,站了一身黑灰,再加上在路上走了這麼幾日,全身上下已經糊得不成樣。
她這副模樣,誰能想到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世家大小姐,曾經一天不洗澡周身都黏糊得慌,彆說衣裳了,鞋底都很少沾灰。
可她壓根兒就沒去想這些,心思隻係在了床上那人身上。
小半個時辰後,芸娘將煎好的藥端了進來,扶起他,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裡,湯勺慢慢地遞在他唇邊,他燒起來,似乎有了一些意識,勺子一碰到他嘴邊,他便自己知道張嘴。
她一勺一勺地喂完,又去外麵將搗碎的草藥拿了進來。
他掌心的傷口紅腫不堪,看著很是嚇人,她先去打了一盆水,將傷口清洗乾淨後,再用木棍,輕輕地將草藥塗在他的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