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自然也聽說了,輕聲一歎,“應天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世道至此,這江陵便也如同垂暮老人,吊著最後一口氣罷了,能堅持到何時,誰也不清楚,少夫人也不必太過於憂心,無論什麼世道,都有自己的活法,當真無可救藥了,也是國運到了頭,想起當年你母親前來江陵時,鬥誌滿滿,立誌要當一名英雄,後來還是抵不過嫁了人,夫唱婦隨去了。”
芸娘一愣,“夫人認識家母?”
薑夫人點頭,抬目慈愛地看著她,終是喚了她一聲,“滿滿。”
滿滿是她四歲之前的名字,薑夫人能知道,定是在王家遷出江陵,她兩歲之前,便認識了她。
嬰孩時的記憶,哪裡還能想得起來,芸娘完全沒有印象,愣愣地看著她。
薑夫人解釋道,“我與你母親是發小,自小一塊兒長大,你一歲時,我曾在王家住過一段日子,看著你長大,一聲一聲地親口教你喚我為姨母。”
薑夫人說的這些,芸娘絲毫不知,王家遷移之前在江陵的事,母親從未同她提起過半個字。
見她一臉茫然,薑夫人也明白了,心裡更是難受,低聲道,“她這是不想我受到牽連,竟狠心到如此地步。”
難得遇上個母親的故人,芸娘也覺得親切了起來,立馬改了口,喚薑夫人,“姨母,當年王家的院子還在嗎?”
一聲姨母,終於讓薑夫人崩了情緒,落起了淚,拿絹帕拭乾了眼角,才點頭,“在的,少夫人要是想去看,我帶你去瞧瞧。”
當年王家奉聖旨搬進了臨安,剩下的一些王家遠親,這些年七零八散,早就沒了音訊。
她去看,也隻能看個空殼子,可到底是自己父母曾經居住過,也曾是自己出生的地方,去看上一眼,也是一份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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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過來時,芸娘剛出去,知道她是跟著薑夫人去了王家老宅,倒沒怎麼擔心。
江陵知府的底,他早就摸清了,薑夫人和當年的顧家有些淵源,王荊的兩千兵馬能藏在江陵,不讓人察覺,必定也有他薑大人的一份功勞。
趁著這功夫,裴安去找知府要人。
薑大人在書房招待了他,門一關便是一臉愁容,“不瞞裴大人,張治並不在卑職手上。”
裴安眉頭一擰,做出一副意外的神色,“不在薑大人手中?陛下收到的消息可是從你們江陵傳回的臨安,如今薑大人說不在,不是同本官開玩笑嗎。”
薑大人慌忙跪下請罪,苦惱地道,“卑職一直鬨不明白,陛下這消息,到底是從哪兒聽來,卑職收到消息後,一直讓人捉拿,每個關卡都派了人手把守,幾個月了,連張治的影子都沒見著,彆說人了。”
裴安不買他的賬,“薑大人是在為難本官。”
“裴大人攜旨意而來,卑職哪敢有所欺瞞,卑職是怕耽擱了大人,隻能先如實相告。”
裴安看了他一眼,緩緩地道,“人在不在江陵薑大人都不敢確定,這不是欺君嗎,如何讓本官回去交差?”
薑大人額頭點地,“還請裴大人指一條明路,卑職任憑裴大人差遣。”
範玄死前遺願,願南國山河完整,百姓不受欺淩,他讓自己去找顧震,顧震所謀何事,他豈能不清楚。
今兒一進城,他薑大人便同自己玩了一招激將法,他也看得清楚。
但他的野心沒有那麼大,確切來說,一點野心都沒,他的目標隻在臨安,報仇雪恨,拿回屬於他的東西。
至於這天下如何,誰當主子,與他無關。
臨安之外的事,他不會插手,“薑大人找錯人了,本官手裡隻有死路,沒有活路。”
說完他起身,又道,“有勞薑大人再多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