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聽青玉說了,當年還是阿舅救了聖上的命,這不就是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
縱然他是聖上又如何,這樣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君主,實乃昏君,他說的沒錯,此仇不得不報。
果州固然是她心中的夙願,但要她在他為難之際,最需要她的時候離開他,她做不到。
半月前她拉著他,一心想要帶他走出林子,想他活下來,肩膀被樹藤勒破,腳底被磨出了水泡,絕望時她也曾哭過,卻從來沒想過要放棄,如今,她同樣不會放棄。
她不會拖他後腿,她可以幫他。
芸娘知道他是不想牽連自己,可她十分願意被他牽連,她反過來,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我是郎君三媒六聘娶進門的夫人,是國公府的少奶奶,郎君要造反,我又怎能獨善其中,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個明明白白,隻有自己參與了才甘心,到時,無論成功失敗我都認。”
她看著他依舊不為所動的神色,鐵了心地道,“我能騎馬,也能提刀,手中王荊的兩千戶士兵,我都帶上,郎君也不用再勸我去果州了,我同郎君一道回臨安,等替阿舅阿婆、姑姑叔叔們報了仇,我再帶郎君去果州也不遲。”
自從成親之後,她待他一直都是這般善解人意,就因為他們是拜過堂的夫妻,便要拿自己的命,賭上自己的所有嗎。
他前一刻才認為她很聰慧,如今又覺得她太傻了。
傻得讓人心疼,內心也幾乎崩塌得不成樣,恨不得一口答應她,不想讓她這一番真情實意,白白地浪費了。
他的理智被蠱惑了片刻,猛然醒來,仍然搖頭,叫起了她的閨名,“寧寧,相信為夫,不會有事。”
他給她喂起了定心丸,“你放心,我自有成算,沒認識你之前,我便已在籌謀了,朝中的那些臣子,並非白救,時候一到,我都會將恩情一一地討回來,像秦閣老這樣的大儒,名望極高,門下的學生遍布各地,其中不凡有本事大的人,還有兵部尚書,對朝廷糧草的管控,兵器製作等,都有經驗,況且還有明春堂,三十八名副堂主,每一個提出來,都能為將,這兩年,明春堂擴展得很快,堂下已有了一萬多人馬,內有接應,外有兵馬,論實力,我不一定就輸給他趙濤。”
她聽他說得如此具細,內心稍稍地安穩了下來。
他繼續道,“再說我這’奸臣’的身份並非白當,形勢不對,我先取了他人頭,君主都沒了,底下的人還能興起什麼風浪?”
他語氣裡又帶上了熟悉的狂妄,她終於不再慌了,但到底還是擔心,半信半疑地問,“郎君有幾成把握?”
他實話道,”先前有五成,如今有九成。”
先前他若從鄂州出發,不走江陵這一趟,直接回山,帶兵攻下臨安,到了半路,他回京的消息便會傳到皇帝耳中,以他多疑的性子,必然會先做好防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如何也是五萬雄兵,他的勝算隻有五成。
如今不一樣,他腦子裡的衝動被她一番遊山玩水,慢慢地消磨,最終還是按計劃來到了江陵,找到了張治。
有了張治在,皇帝一心對付他,不會對自己生出懷疑,也不會設防。
屆時他回京,繼續做他的禦史台大夫,中秋夜人流大,借此讓人將明春堂的人大批放進臨安,從裡反向進攻,五萬雄兵關在門外,來一招關門打狗,隻需攻破禁軍,取了皇帝的人頭,便一切都結束了。
江山無主,他占取臨安,拿回屬於他裴家的節度使,讓一切回到原地,從頭開始。
他將自己所有的計劃都說給了她,毫無保留。
本以為她總也放心讓自己回去了,她卻眼睛一亮,“郎君有九成把握,那加上我,是不是就有十成了?”
她聽王叔叔說了,兩千戶士兵,是父親留下來的精兵,在戰場上曾所向披靡,殺敵無數,比起明春堂的人更有經驗,要是進了城,定能攻破禁兵。
若有王荊的相助,勝算自然會提高,與他而言如虎添翼,自然樂意。
但那是她父親留給她的唯一依仗,他斷然不能用。
她能如此輕鬆,三番兩次地要將人馬送給他,是因為她還不知道那兩千戶兵馬,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本想讓她回到果州,留一個驚喜,如今也沒必要了,他告訴了她,“你外祖父還活著。”
她的父母早已替她布下了後路,留下遺願讓她去果州替他外祖父上墳,實則是想讓她早些離開臨安,得到顧老將軍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