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2 / 2)

如今唯有‘死’這件事,是對的。

明陽說完,突然拔出腰間的長劍,擱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劉炎一震,“阿姐!”

“殿下......”

刀鋒一碰到脖子,鮮血瞬間溢到了劍鋒上,明陽轉頭看向旁邊的邢風,終於從他臉上看到了一抹崩塌之色。

明陽眼中含淚,對他扯出了一抹微笑,沒有半分算計,那笑容乾乾淨淨的,她道,“邢大人,我趙月靈這輩子從未看錯過一個人,邢大人很好,來世咱們彆遇上了。”

她哽聲說完,她手中之劍,狠狠地刺破了喉嚨。

嫁去北國那日,她身邊的婢女曾問她,“殿下分明很喜歡邢大人,為何不告訴他?”

那日她的回答是,“沒有結果的東西,何必要說出口。”

如今也一樣。

她從來都知道,她不會和他有結果,所以,到死也沒告訴她,其實很久以前,她便喜歡上他了。

之後的一切算計,都始於情愛。

收到明陽公主自儘的消息時,裴安並沒有多大的意外,沉默了一陣,同百官道,“國葬。”

前朝公主,能得一個國葬,已是最大的體麵,即便是有臣子有異議,如今裴安剛坐鎮,也沒敢反對。

當日除了顧家和王荊,在襄州抵禦北人的功臣都儘數歸來。明陽的死,很快被人拋擲腦後。

見到昔日‘死’去的那些忠臣,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朝堂時,同當初趙炎一樣,朝中百官震驚如同見到鬼魂。

得知真相後,便也明白了裴安這幾年的苦楚,不惜背負著‘奸臣’的罵名,忍辱負重,竟保下了朝中的八位忠良。

為此,讓裴安即位的呼聲越來越高。

裴安始終沒表態,劉炎將南北兩國的撤兵文書,呈上去時,裴安也沒接,直接道,“自己談下來的,自己負責。”

劉炎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裴安又道,“談和文書既是你負責,襄州戰役的傷亡情況,便最清楚不過,如何獎賞也一並辦了。”轉頭又看向歸來的昔日八名臣子,“秦閣老一行,會協助你。”

說完,裴安直接拍屁股走人。

劉炎:......

“裴,裴兄......”

劉炎完全懵了,隻追上去。

“劉公子。”秦閣老提醒他,“時間緊迫,將士和百姓們都在等著呢......”

“我.....”劉炎被架在爐子上,下不來,隻能先解決眼前之事,忙拿出文書,“南國一共提出兩條撤兵條件,北國已蓋了國印,城池三座,目前由顧老將軍在駐守,需得儘快製出章程,納入南國國土,進行管製......”

“本次戰役,統共與北軍交手十一個回合,人數我早已統計好了......”劉炎雖沒讀過什麼書,腦子卻不笨,尤其是記憶好,一番下來,井然有條。

第一日晚上,便將所有將士的賞賜結果及理由,送到了裴安手裡。

裴安過完目,又甩給了他,“方案可行,立刻執行。”

劉炎又開始忙乎。

顧老將軍封為鎮國侯,麾下的兵將正式納入朝廷,名為:‘顧家軍’,暫由顧老將軍統領。

顧老一爺調回至朝堂,入職戶部。

昔日‘死’去的臣子們,官複原職,坑被占了的,再另行安置。

王荊和所有的王家軍,入宮接管禁軍。

林讓升為禦史台大夫。

邢風升為翰林院院士......

各州知府,以當初拿出糧食的數量來論功。

傷亡的將士,在朝中以往章程的基礎上,多加一石大米......

一切都很順遂,裴安去宮中的次數越來越少,慢慢的不隻是獎賞,各州府遞上來的折子,和臣子們呈上的折子,他都交給了劉炎。

等百官回過神,已經過了半月,劉炎所有批下來的折子,竟意外地讓人滿意,甚至談得上稱心如意。

百官正納悶,裴安將這劉炎放在宮中到底是何意,是要封他個什麼官職?

裴安突然又召見了百官。

由秦閣老牽頭,出列道,“英雄不論出身,國難當前,劉炎不畏生死傳下聖旨,讓所有上陣殺敵的將士名正言順,大戰之時,首當其衝,有勇有謀,鼓舞了將士們的士氣,無論是德還是行,皆有帝王風範,臣懇請劉炎登基。”

沒等百官回過神,裴安也起身往殿下一跪,跟著秦閣老道,“臣附議。”

彆說百官,劉炎自個兒都嚇得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不是,怎麼可能,你們彆開玩笑,裴兄,彆嚇我......”

裴安並非嚇唬他,“懇請劉公子登基。”

昔日‘死’去的臣子們,齊齊跪下,“臣附議。”

一個奴婢之子,登上皇位,換做往日,簡直是荒謬,可亂世之時,似乎又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在離開襄州時,裴安便同所有人談好了。

顧老將軍頭一個拒絕,“老夫年歲已高,膝下的幾個後輩,是什麼苗子心裡也有數,要他們上陣殺敵,他們或許還能起點作用,可要坐上那把龍椅,治理這天下,實話實說,沒那個本事。”

文不能治國,可這天下同樣也不能隻靠武力。

知道自己的優點在哪兒,發揮便可,斷然不能蛇吞象,將自己積攢下來的名聲毀於一旦,拿百姓的性命來冒險。

再是裴安。

他是最適合的人選。

同朝中百官一樣,跪下的這些臣子也曾逼過他,但裴安同樣拒絕,“我不適合。”

建康這兩年,他手段太過於極端,不管什麼樣的理由,手上到底是沾過不少鮮血,而其中難免有罪不該死的。

他不適合當,也從未有過此想法,隻想守住裴家,陪著那個人白頭到頭,她喜歡自由,好不容易傍著自己逃了出來,也不可能願意呆在那座皇宮。

於私於公,趙炎是最適合那把椅子的人選。

旁人無論是誰登基,他都放心不下,唯有趙炎登基,自己才能抽身。而南國在經曆了一場勾心鬥產的朝代之後,也極為需要一個心思單純的君主。

唯一一樣,他不能再姓趙。

趙炎倒是沒讓他們失望,被裴安一逼,秦閣老再一慫恿,當場改了姓氏。

一切都定了下來,有了裴安拍板,即便有反對的臣子,最後也沒了聲兒。

詔書當日便擬好了,趙炎被迫坐在了皇位。

當日夜裡,劉炎便偷偷溜出宮,上了國公府,一見到裴安,便急聲道,“裴兄,你什麼意思啊.....”

“參見陛下。”裴安正同芸娘賞月,硬生生地起身對他行了一禮。

劉炎一見他這架勢,更慌了,也不怕芸娘笑話,衝過去就要抱他胳膊,裴安避了一下,劉炎沒碰著,索性撲過去,一把抱住了他腿,哀聲嚎叫,“裴兄,咱們穿一條褲子長大,我什麼斤兩你不知道?你要我坐皇帝,不是要我命......”

裴安:......

裴安抽腿,“陛下乃真龍天子,謹言慎行,應該自稱朕。”

劉炎不鬆手,“朕你個頭啊,這兒沒人,你不同我說出個理由來,我,我立馬駕崩......”

裴安:......

芸娘:......

“鬆手。”

劉炎死死抱住,“不鬆。”

“行了。”裴安無奈,從他手裡扯出袍子,“坐好。”

劉炎見他臉色終於回到了之前那副六親不認,頓時舒坦了,這才放心鬆了手,坐在了他對麵,湊近悄聲問他,“裴兄,你老實同我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個兒得罪的人多,怕人家找你報仇,想垂簾聽政?若是如此的話,我倒樂意.....”

芸娘愕然,手裡的茶盞都忘了遞過去。

裴安抽了一口氣,捏住眉心,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沒罵他。

“不是?那裴兄為何眼盲至此......”

裴安:......

裴安已無力同他兜圈子,實話實話,“因為我要的東西,隻有你能給。”

“裴兄想要什麼?”

裴安答:“自由。”

劉炎一愣,不明白,“你不自由?”

裴安感覺自己在對牛彈琴,懶得同他說了,簡單粗暴,“我要臨安,你滾出去,遷都。”

見他突然急眼,劉炎忙道,“行行行,遷都就遷都,你說遷哪兒就哪兒。”反應過來又道,“不是,我又不是皇帝......”

裴安:你是。”

“我不是。”

裴安不搭理他,劉炎也梗起了脖子,兩人沉默了半晌,裴安先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遞給了他,突然問,“咱們結義是何時?”

難為他還記得他們結過義,有這麼坑兄弟的嗎,劉炎當然記得:“我五歲,你六歲。”

“當時怎麼說的?”

“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相互保護,相互幫助,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嗯。”裴安點頭,又問,“你護過我?”

劉炎:......

倒還真沒有,他在王府沒什麼地位,每回受了欺負,都是裴安在護著他。

劉炎內心愧疚,“裴兄,我也想來著......”

“如此正好。”裴安臉上再無玩笑,神色認真地看著他,“這回給你機會,你嫂子不想當皇後。”

劉炎臉色僵住,轉過頭呆呆地看向芸娘,就,就因為這個?

芸娘溫和地衝他一笑:“有勞陛下。”

劉炎:......

兩日後劉炎正式登基,登基當日便下了一道聖旨,封裴安為臨安節度使,重新賜下爵位,賜封號為裴國公,而南國的國都即將遷往江陵。

理由是:“王朝在前,百姓在後,隻要王朝在一日,便會一日護住百姓安寧。”

江陵身處南國中心,確實適合定都,之前有人同趙濤也提過,可趙濤怕離北人太近,堅持留在了臨安。

如今新都前往江陵,再有了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朝中臣子也無法反對,隻得早早做好舉家遷移的準備。

半年後,南國正式遷都江陵,遷都的那一日,裴安出城門相送,劉炎從袖筒裡給了裴安一道擬好的聖旨。

退位詔書。

劉炎同他道,“我這天降的土皇帝,沒讀過什麼書,要是哪一天,做的不好,或是德行有虧,裴兄便將這詔書頒布天下,我自動讓位,讓賢者來當。”

這隻是其一,還有一層意思,他依依不舍地看著裴安,“我頭一次保護人,沒什麼經驗,但想著隻有咱們彼此將命運交到對方手上,對裴兄來說,才最安心。”

他們不會讓曾經的悲劇上演,自己不是趙濤,他也不是裴恒。

裴安也沒同他客氣,收了下來。

待馬車上了城外的官道,裴安才轉身,芸娘迎上,見他手裡拿著卷軸,問道,“什麼東西?”

裴安牽著她手,緩緩地往城門內走去,臨安兩個大字懸在城門上,仿佛終於清淨了下來,裴安看了一眼,低聲道,“太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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