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撲進他口鼻,邢風頓了頓,“少夫人保重。”
芸娘沒再留,轉過身,腳步往前,去追裴安。
他看著她身影沒入夜色,曾經的一牆之隔,彼此熟悉的兩人,一步一步地錯開,到了今日,兩人早已走向了陌路。
如今這一彆,便也徹底地斷了。
良久,小廝見他還立在那兒,忍不住喚了一聲,“公子,該歇息了。”
邢風這才緩緩轉過身,腳步跨入門檻後,突然道,“明日將這門封了吧。”
當初這扇門,便是為了她而開,如今人走了,也不需要了。
適才裴安問他,為何沒有答應明陽,他拿什麼去答應,連愛芸娘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是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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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裴安倒是沒再鬨,進了府門,也不再嚷著要去芸娘的院子。
待芸娘將他送到客院門口,他才一把抓住她手腕,不吐不快,“我不喜歡你那樣叫他。”
芸娘沒反應過來,“啊?”
“蕭鶯沒喚過我裴哥哥,當初是我騙了你。”對上她疑惑的目光,他聲音一軟,“你同邢風並無血緣關係,哥哥妹妹的叫著,實在不妥,往後不能再叫了,我聽著難受。”
這酒還真是個好東西,雖折騰了一些,但能讓人吐真言。
芸娘試探地問他,“吃醋了?”
換作往日他必然一副清高模樣,回她一句‘笑話’,此時那股張揚勁兒突然沒了,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什麼自尊,什麼麵子統統不要,她要笑話他就笑話吧,橫豎已經敗在了她的溫柔鄉裡,不可自拔,索性竹籃倒豆子的,都道了出來,“嗯,吃醋了,見不得你對旁的男子好,哪怕知道你心裡並無他意,可還是忍不住去羨慕、去嫉妒,嫉妒你們曾經的青梅竹馬,恨自己怎就不早點認識你,也想同你自小相識,一起長大,再等你及笄,娶你進門,聽你喚我一聲哥哥。”
他埋下頭來,呼吸蹭著她的頸側,“不是當真的哥哥,是情哥哥。”
男人吃起醋來,同女人也沒何分彆,一個稱呼,都能勾出這麼一場心裡戲,也不知藏在心裡彆扭了多久,當真是在乎了,才會如此。
夜裡的寒氣冷得沁人,心頭卻暖烘烘的,難為他誠實了一回,芸娘也豁出去了麵兒,不怕人瞧見,抱住他同他耳鬢廝磨,“那郎君想如何?”
他就等著她這一句,偏頭過來,說出了心裡話,“要不,你也叫我一聲。”
“裴哥哥?”
她脫口而出,沒有半點羞澀之意,語氣一點兒不帶感情,也不清甜,完全沒有適才自己在邢家聽到的那聲‘邢哥哥’動情。
果然青梅竹馬還是不同的,他不悅地皺眉,“不算。”
芸娘從未見過他醉酒後的模樣,今兒一夜見識完了,比想象中的還有趣,她歪在他肩膀上將他這幅醋勁兒欣賞完了,才墊起腳尖來,湊近他耳朵,甜甜地喚了一聲,“君生哥哥。”
以往他最是看不起那些經不起誘惑之人,如今總算明白了,不是人家蠱惑的技術不好,是蠱惑的人不對。
他實則酒已醒了大半,知道自己在乾什麼,不過是借著酒勁兒裝瘋賣傻。
如今他不光是想裝瘋賣傻,還想為非作歹。
他一把將她抱起,丟去了屋裡的大床上,既然她不讓自己歇在她院子裡,那她便在這兒陪著自己。
“郎君,你不能不講規矩......”
他嗤笑,“你要同一個喝酒的人講規矩?”
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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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到辰時兩人才起來。
昨兒那般折騰,府邸上到處都是眼睛,不可能沒人知道,隻不過沒人去戳破,整個府邸昨兒都是眼瞎耳聾。
一到飯桌,個個又成了啞巴。
裴安一副無事人模樣,芸娘卻是沒臉再待下來,用過早食,便同王老夫人辭彆,起身回了國公府。
走的時候二公子還沒起來,說是酒勁兒還沒緩過來。
大夫人派人去請了幾回,“他什麼酒量我能不知道?酒罐子裡泡上一夜,第二日照樣生龍活虎,不過兩三壇子酒,就能讓他起不來了?”大夫人打死都不信,也省得埋怨他了,沒功夫,“趕緊讓他起來,人都要走了,他是想急死我啊。”
小廝去了回來,傳話,“二公子說,他不去江陵了,要留在臨安學經商。”
大爺和大夫人齊瞪眼。
“這個逆......”
“二公子還說,大爺和大夫人反對也沒用,老夫人已經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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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和芸娘一走,大爺和大夫人的一場官夢徹底地沒了蹤影,一氣之下,也懶得去管那混賬玩意兒。
他要留就留吧。
幾日後,王家隨新帝一道出發趕去了江陵。
二公子一路將王家的人送到了城門口,依依不舍地道彆完,回到空蕩蕩的府邸,整個人如同剛被放飛出籠子的鳥兒,往老夫人時常坐著的太師椅上一趟,“上茶!”
小廝立馬遞上了茶盞。
二公子岔開腿將自己攤成了一個人形,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聞到沒?”
小廝不明白,“二爺,小的該,該聞到什麼?”
二公子揭開茶蓋兒,抿了一口,周身舒暢,起身招了小廝到跟前,吐出了兩字,“自由。”
從此再也沒有人管他何時起,何時歸,想去花樓便去花樓,想起賭坊便能去賭坊,他的好日子,從今兒起,正式開始了。
他正躺在椅子上暢想著,門外小廝走了進來,“二爺,二爺,臨安府副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