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瞅了她一眼,“人呢?不在?”
連穎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怪奴婢,奴婢突然想吃街頭的驢打滾,小姐出去買了。”
二夫人冷聲一笑,“再問你一下,她去哪兒了。”
“奴,奴婢......”
連穎正六神無主,抬頭一瞟,便看到了剛跨進門檻的芸娘。
芸娘垂著頭,整個人一副焉了氣兒的模樣,也沒注意到二夫人在,到了跟前,連穎喚了一聲,“小姐。”再同她使了個眼色,芸娘才回過神,看到二夫人,瞬間一個機靈,將手裡的玉佩藏在了身後,“母,母親。”
二夫人目光盯著她身後的手,早就看到了裡麵的東西,諷刺地一笑,“怎麼,人家不要你了?”
芸娘:......
痛處被戳,芸娘眼皮子跳了一下,沉默不說話。
二夫人緩緩地走到她跟前,彎身將她的手拖出來,攤開,果然是那枚送出去的翠色玉佩,突然好奇地問,“怎麼說的?”
芸娘一愣,意外地朝她看去。
“看我乾什麼,問你話。”
芸娘眼皮眨了眨,硬著頭皮道,“王姑娘傾城之色,是邢某配不上。”
這是邢風的原話。
今日流言一起來,二公子便先來了她這兒通風報信,“三妹妹如何想的,先自己做個決斷。”
她能做什麼決斷,她和裴公子是假的,立馬便去找了邢風,一見麵便同他解釋,“邢哥哥,我和裴公子真沒有任何關係。”
邢風沒應,由著她說完,才道,“你心思單純,什麼事都寫在臉上,昨日我在,我知道。”
他這番說完,她也不確定他是相信了自己,還是介意了,忙道,“邢哥哥,要不你趕緊來提親吧。”提了親,這些流言必然就過去了。
邢風卻遲遲不答。
芸娘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邢哥哥......”
邢風突然問她,“芸娘,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芸娘一愣,“我......”
邢風又道,“你喜歡我,是因為從小便知道你會嫁給我,隻能喜歡我,並非是當真對我動了情。”
芸娘不明白他說這些有何用,自己確實是從小就知道會嫁給他,心裡也如他所說,約束著自己隻能喜歡他一個人。
可這些,不就夠了嗎?
將來他們成親,便是一家人,相濡以沫一輩子不挺好的嗎。
“寧寧。”他喚了她一聲,眼眶微微生紅,低聲道,“我護不住你。”
他們的姻緣,不受父母祝福,即便他排除萬難,將她迎進了門,也給不了她幸福。
昨日他在場上都看到了,她光彩奪目,就該那般無憂無慮地活在陽光底下,他不想將她拖入塵埃,看著她因為自己,而受著生活的磋磨。
他也想過,要帶她遠走高飛,可如她所說,他們又能走到哪兒去。
她如同一顆明珠,如何能藏得住,他怕她跟著自己吃苦,更怕她在將來遇到像裴安那般耀眼的人,再回首他們的婚姻,會後悔。那樣,還不如在她心裡留下一個好念想。
沒等芸娘回過神,他便將手裡的玉佩遞到了她麵前,啞聲道,“王姑娘傾城之色,是邢某配不上。”
那陌生的口氣,芸娘頭一回見,知道是真的打算要同她一刀兩斷。
她被二夫人嬌養出來,也有一身的傲骨,這些年來,她也並非毫無怨言,她看著邢風道,“邢哥哥說我不是真心喜歡你,那你呢?”
“秋季我便十七了。”她輕聲道,“我知道邢夫人不喜歡我,可邢哥哥呢?隻怕是你也一樣......”
她的話如利刃刺在心口,邢風吞咽了一下喉嚨,沒法應她。
芸娘沒再說什麼,低頭從他手裡接過了玉佩,又從自己的腰間取下了他送給她的玉佩,還於他,“但願邢哥哥不會後悔。”
信物歸還,這樁口頭婚約,便也徹底結束了,往後不會再來往。從小玩到大的兩人,十幾年的情分,怎麼著也有些失落。
二夫人看了一眼她微紅的眼圈,也沒諷刺了,將玉佩還給她,“他倒沒說錯,配不上,早能料到的事兒,沒什麼好傷心的。”
本想教訓她一頓,二夫人最終一句埋怨的話也沒說,回了自己的院子。
畢竟這樁孽緣,是當初自個兒定下來的,如今坑了自己的親閨女,她也沒臉訓人。
—
二夫人是沒追究了,流言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來,越卷越大,甚至媒人都來了。
王老夫人忍不住了,親自將芸娘叫去了院子,旁的什麼也沒問,就問她,“是不是同裴公子踢了蹴鞠?”
芸娘點頭,“我......”
王老夫人又問,“是不是肢體接觸了?”
芸娘咬了咬牙點頭,“可那是......”
王老夫人一句也沒聽,也沒再問,對她招手,“回去吧,明兒我去趟邢家,找邢夫人道個歉,除了邢家,如今也沒人敢同你提親了。”
王老夫人自然知道她和裴安沒有關係,正因為如此,才會去求邢家。
流言一起來,憑裴國公府的身份,這臨安城裡誰還敢提親,隻有先同王家有過口頭婚姻的邢家,才不會落人口舌。
她十七了,莫不成當真不嫁了。
若是之前,芸娘自然求之不得,可如今剛被邢風退了親,連定情之物都還了,這時候王家再去求人,她往後該如何麵對他。
怕是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了。
芸娘不想自己低頭,也不想祖母一大把年紀去求人。
但能怎麼辦,事情是她惹出來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突然就陷入了流言,隻後悔自己去了蹴鞠賽,更後悔同裴安生了瓜葛。
她想不出辦法來,焦頭爛額,又氣不過,再想起那張臉,忍不住罵了一句,“招蜂引蝶的東西。”
剛罵完,外麵青玉匆匆走了進來,一進屋,立馬關了房門,附耳道,“主子,裴公子適才派人來傳了個話,他那邊好像也遇到了麻煩,說主子要是願意,明兒巳時塔苗見。”
芸娘一愣,氣不打一處來,“他還敢!”
“主子先彆激動。”青玉手搭在她肩頭上,又將她按回了榻上坐著,低聲道,“奴婢覺得這是好事。”
芸娘眉頭一擰,疑惑地看著她。
“主子你想想,如今咱們愁的什麼?是邢公子不娶你嗎?”青玉沒等她開口,便替她搖了頭,“不是,主子如今是缺一門體麵的婚事。”
“這臨安城內,論體麵,誰比得過裴家,二夫人老夫人如今著急去求邢家,是為了什麼?”青玉說得眉目飛揚,“是因為您和裴公子是假的,除了邢家沒人會娶你。可主子想想,你和裴公子若是真的呢?”
芸娘吸了一口涼氣。
青玉繼續道,“主子再想想,您這兒亂如麻了,同樣陷入流言的裴公子,他能好到哪兒去?”
芸娘眼睛一亮,“你是說......”
“對,裴公子走投無路,隻能來找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