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
喜婆見他沒有踢轎的打算,趕緊掀起轎簾,唱了一聲,“新娘子入轎......”
坐在了花橋中,芸娘還沒回過神,捏了捏空蕩蕩的掌心,再攤開,放在了蓋頭底下,空空如也,顯然不太相信,他竟然搶她的糖。
可,確實沒了。
芸娘臉又發了燙,擱著花橋沒人瞧見,雙手捂住臉,還沒冷靜下來,突聞耳邊的銅鑼聲中多了一道琴聲。
芸娘一愣,仔細豎起了耳朵,確實是琴聲。
迎親還有人撫琴,何時的講究?
芸娘有些詫異,轉頭看向轎簾,青玉心有靈犀,聲音立馬傳了進來,很小,但芸娘能聽到,“主子,姑爺請了柳公子助興。”
芸娘:......
柳煜珩,曾為她寫了一首曲子,人儘皆知,還被二哥哥找上門去理論,要他燒了,柳煜珩一副頭可斷曲子不能毀的姿態,氣得二哥哥摔毀了他一張琴,今兒他怎還跑去了迎親隊伍,替她助興了。
芸娘還在驚愕,青玉又是一聲,“主子,好多花兒,這些葵花真好看......”
今兒雖說是她的婚禮,可她什麼也瞧不見,芸娘揭開蓋頭,下意識轉過頭,跟前轎簾的四隻角壓得死死的,連個縫兒都沒。
外麵青玉不住地驚歎,“主子,真熱鬨......”
芸娘強忍著要去揭轎簾的衝動,當做沒聽見,可一路的熱鬨聲,隻增不減,到了鬨市之時,便登上了登峰。
鬨哄哄的歡呼聲中,隱約傳來了男子的聲音,“娘子......”
“娘子乃神女之身,怎能嫁人,氣煞我也......”
芸娘心頭一跳。
接著又是幾道女聲,“裴公子......裴公子才貌雙全,世上無一女子相配......”
“瘋子,快給我拉開。”
“娘子......”
“裴公子......”
雖說往日,自己每到一處,必然會引起轟動,可芸娘還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
不僅是街頭,茶樓上已擠成了一團,一扇扇的窗戶打開,看著緩緩靠近的接親隊伍,伸長了脖子,七嘴八舌,也開始歡呼。
待裴安的馬匹走到了跟前,茶樓上一道姑娘的聲音響亮地落了下來,“祝裴公子新婚美滿,同娘子白頭偕老,此生咱裴公子就交給娘子了,還請娘子悉心照顧,莫要相負。”
南國的國風日漸開放,大婚當日,圖個熱鬨,瞎鬨也無妨。
對麵的一群公子爺也不甘示弱,對著馬背上的人喊了一聲,“裴公子,娘子就拜托給您,可得護周全了。”
話音一落,裴安突然轉過頭看了過來,那人大抵沒想到他會抬頭,頭想往回縮,同伴卻不讓,推著他頂在了窗戶口上,那人隻得又尷尬地道了一句祝福,“祝裴公子娘子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裴安揚唇一笑,衝他揮了一下手,“多謝。”
人群中頓時一陣尖叫,適才說話的公子爺臉都紅了,在耳邊的吵鬨聲中,不由低喃了一聲,“這京城中配得上娘子,也就隻有裴公子了。”
芸娘也聽了裴安的聲音,緊繃的心口,隨著那一聲,突然多了幾分期待。
耳邊的祝福聲,不斷傳來。
“鴛鴦於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君子萬年,宜其遐福。”
“......”
同邢家退親之時,二夫人同她說,被祝福的婚姻才能幸福美滿,人生雖漫長,但每個人幾乎隻會成一次親,就算到了老,也會永遠都記得第一次坐上花橋出嫁的情景,是想等到暮年了躺在榻上遺憾,還是想要回味當初的美好,全憑你今日的一念之差。
芸娘盯著紅彤彤的花橋門簾,莫名地安心了下來。
她的婚禮是美好的。
—
迎親的隊伍繞了大半個街市,才回到國公府,天色已近黃昏,時辰掐得剛好,良辰吉日,新娘子進府。
花橋一停穩,轎簾子從外被掀開,一小姑娘上前輕輕地拉了下芸娘的衣袖,芸娘這才起身,由喜婆攙扶,腳步緩緩地跨進了國公府大門。
耳邊又是一陣震天的爆竹聲。
一進門,便有一個馬鞍,喜婆在一旁提醒她,“抬腳,跨......”,跨過之後,再步入紅氈。
喜婆一路攙扶著她去往喜堂,到了喜堂門口,右側突然一陣熱鬨聲傳來,緊接著手裡被塞了一段紅綢,喜婆扶著她跨過門檻,便鬆了手,芸娘瞧不見立在那不敢動,直到手裡的綢緞被人輕輕一拉,才忙跟著上前。
高門裡規矩多,更何況是裴家這樣的世家。
跪,九叩首,六升拜,一樣沒少。
出嫁前二夫人雖給她提前說過,可到了跟前,芸娘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隻管照著讚禮的提示跪拜。
堵在門口看熱鬨的人不少,跪之時,更是瞪直了眼睛看著二人誰先跪下。
先跪者,有將來在家裡的地位更高的說法,能壓過另外一人。
芸娘完全不記得這些瑣事,聽到跪,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倒是裴安慢了一會兒。
哄笑聲頓時響了起來。
“還是世子夫人厲害。”
“世子爺將來定是個服軟的......”
芸娘:......
她沒心要搶。
折騰了兩刻,終於跪拜完了,讚禮唱了一聲,“禮畢,送入洞房。”
腳底下鋪了好幾個袋子,芸娘被裴安用紅綢牽著,一路進了婚房,好不容易坐在了床上,新一輪折騰又開始了。
初秋的天還不是很涼,芸娘額頭不覺已生了一層細汗,心頭的緊張,也被這繁瑣的規矩,消磨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