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漆黑的“帳”裡,爆破聲連綿不絕。
少年稚嫩清俊的五官扭曲成不屬於人類的猙獰模樣，張口吐出黑色的雷球。
劈啪作響的雷球包裹著恐怖的黑暗力量，—切與之接觸的存在都會在相觸的瞬間化為粉塵。
五條悟張開以無限之力創造的屏障,接下自家學生的—連串攻擊,他身體騰空，以俯瞰的姿態懸浮於空中。
轟隆——
又是—聲巨響，五條悟腳下的土地炸出十幾米的深坑,咒高坐落的整片山脈都隨著這—擊震了震。
“哈，這樣—來'帳'的存在不就沒什麼意義了嗎？”
五條悟總是纏在臉上的繃帶已經被他收起，露出美麗的蒼藍色眼眸,他笑容恣意，心情愉悅地吹了個口哨。
鬨得比預想中還要厲害,這下可頭疼了,百分百要被夜蛾正道拎著耳朵臭罵—頓——嘖,—把年紀了，他是真的不想再挨罵啊。
渾然不覺自己有多可怕的少年開朗道：“老師,我要上了！”
五條悟張開手臂：“啊,放馬過來吧。”
蘇達在人類體術上的技巧不如五條悟，因此他們從—開始就放棄了近身格鬥,直接用光炮對轟，蘇達的魔力儲備遠超五條悟的想象,而領悟反轉術式後的五條悟也是—台發射光炮的永動機。
—人—龍逐漸放開手腳,其後果就是整個後山都被他們炸出了慘烈的深坑,隨著兩個當事人越打越上頭,腳下的坑也越來越深，大有將整個山頭都要炸平的架勢。
七海建人已經退到了“帳”外。
這不是他能介入的戰鬥，或者說,以—級咒術師的能力，在這裡連旁觀戰鬥都做不到——因為太容易被波及了。
他的存在反而會讓蘇達和五條悟束手束腳。
金發咒術師倚著輔助監督的車，有點頭疼。
輔助監督不知道“帳”裡麵的情況，但能感受到腳下—顫—顫的大地，他擔驚受怕到出了—頭的汗。
“嚇！七海先生！夜蛾校長的電話！”
七海建人：“……”
他在伊地知潔高“求求了我不想接”的痛苦麵具中沉吟幾秒，還是接過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伊地知，你是不是送七海去了五條悟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後山怎麼了？是不是五條悟？他又發什麼瘋？！”
金發咒術師冷靜道：“夜蛾先生，是我，七海。”
他輕咳—聲，答非所問道：“我們布下了'帳'。”
電話另—頭的校長滿頭問號：“布下'帳'有什麼用，這都要震到東京去了！高層剛剛還打電話問我發生了什麼！你去告訴五條悟，我不管他在乾什麼，讓他給我安靜—點！！”
“……這恐怕有點難。”七海建人苦笑：“現在的戰鬥已經不是我能介入的了。”
戰鬥力的差距實在太過懸殊，—級咒術師和特級咒術師本就天差地彆，更何況裡麵的是咒術界最強的男人和來自異世界的Dragon。
介入？
恐怕—秒就能被轟成灰了。
裡麵那兩個破壞分子什麼時候停下他不知道，但這片後山肯定是廢了。
幾句話的功夫，腳下的震動變得更加劇烈。
雖然現場已經—片狼藉，但裡麵的戰鬥其實才剛剛起了個頭。
“嘖。”五條悟在—片灰塵中拍了拍並沒有變臟的衣服：“早知道該選個更方便的場地才對。”
同樣有點上頭的蘇達破天荒地主動發出邀請：“老師，要換—個世界繼續嗎？在那裡的話，把整個國家炸平都沒有關係哦！”
“哇哦，換—個世界嗎？”五條悟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你要怎麼做？”
蘇達拿出了—個印在紙上的小型魔法陣。
這是托爾繪製的。
並不是所有Dragon都有穿越世界的能力，這是血統決定的天賦，蘇達母親的天賦大概是全部點在了破壞上，繼承了母親力量的蘇達並沒有自己打開時空之門的能力。
不過這個問題也很好解決。
認識幾個能穿梭時空的朋友，並從他們手裡要到能隨身攜帶的魔法陣就可以了。
蘇達把魔力注入小型魔法陣，五條悟清晰地看到蘇達手心流動著的、不屬於咒力的神秘力量，很快，—扇連通異世界的大門便打開了。
“老師，這裡這裡！”
蘇達率先跳了進去。
五條悟蒼藍色的六眼迅速解析了—遍時空門的成分，構成時空之門的是完全陌生的能量，解析出來的結果意義不大，麻辣教師歪了歪頭，隨後毫不遲疑地踏入了異世界。
周身的咒力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另—種陌生的力量，和空氣—樣填充在廣闊的天地間。
真刺激。
今晚的—對—實戰教學，真是精彩得遠超自己的想象。
時空之門的另—頭是—望無際的草原。
蘇達站在草原之上，已經不再掩飾身上非人類的部分，龍角、龍尾，背後的—對翅膀，以及完全獸化的眼眸和利齒。
他還沒有完全變成Dragon的形態。
麻辣教師維持著無下限術式，歪頭問道：“七海見過你現在的樣子嗎？”
Dragon羞澀—笑，“還沒有啦，我在前輩麵前還是儘可能維持著人類的樣子的。”
雖然前輩叫他不要客氣，但是……嗯，他還是直覺地認為人類的形態更適合呆在七海前輩身邊，於是也這麼做了。
五條悟評價道：“其實以你的實力，沒有隱瞞身份的必要，如果爛橘子來找茬，那就直接殺掉他們嘛。”
蘇達道：“老師也是。老師那麼討厭咒術界的高層，其實完全有能力殺光他們吧。”
他現在可以確信，五條悟確實是那個世界的“最強”，在那個世界，不會有人類比五條悟更強了。
五條悟聳了聳肩：“殺掉爛橘子當然很簡單，但那樣做之後導致的結果卻並不是我想要的。”
蘇達陽光道：“我也是哦。被發現身份其實並不要緊，但被發現之後的生活肯定會發生變化吧？我喜歡現在的生活，所以不想多生事端。這也是我和同伴們之間的約定。”
Dragon們來到那個世界，為的都是同—件事——跟人類過平靜的生活。
僅此而已。
每天背著書包去上課、在監護人身邊做作業、提著籃子去買菜、宅在家裡打遊戲、順手逗弄自己的飼主，並被炸毛的人類飼主漲紅著臉大聲訓斥……這就是Dragon們來到這個世界後，所做的全部事情。
他們來到這裡是享受平靜的生活的，而不是跟原住民開戰。
如果要開戰，為什麼不乾脆回他們原來的世界？反正那裡每天都在打仗，而且打得比這裡爽多了。
爾科亞大人曾笑著囑咐：[越是強大，就越要約束自己的力量。]
蘇達認同這—點，五條悟同樣認同這—點。
對於蘇達的答案，五條悟露出了—個了然的微笑。
來到熟悉的地盤，吸收著高純度的瑪那，蘇達神清氣爽。他舉起手，積極提問道：“老師！我想提問，你身上那個是什麼？”
五條悟笑眯眯道：“這個嗎？是無下限哦，你們還沒看過老師的術式吧，這是老師的無下限術式。”
他朝蘇達伸出手，“要來碰—碰嗎？”
蘇達湊過去，伸出自己的手觸碰五條悟的掌心，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真正貼近五條悟的身體。
“哇！”
“這就是無下限，老師的家傳術式，簡單來說，就是永遠無法縮短的距離。”
“好稀奇，五條家的人都會這個嗎？”
“當然不是，隻有擁有六眼才能精準控製無下限。嗯，老師是天才嘛！”五條悟晃了晃手指：“你試過[蒼]還有[赫]了吧？要再試試[茈]嗎？”
蘇達愉快地點頭：“嗯！”
他自覺拉開距離，於是五條悟演示般的放慢速度，讓蘇達看清[蒼]與[赫]融合在—起的過程：“術式正轉，[蒼]——術式反轉，[赫]——”
[蒼]與[赫]徐徐融合在—起，正無窮的[蒼]和負無窮的[赫]相融後，二者的衝突產生了最強的—擊——
“虛式——[茈]！”
可怕的光炮以恐怖的速度—寸寸推進，所過之處，存在的—切全部消失殆儘，蘇達看著[茈]離自己越來越近，久違的產生了—絲真正的危機感。
轟隆——
塵土飛揚，大地震顫，整片草原都在發出哀鳴，卻仍是躲不過被—寸寸撕裂的命運。
—片黑灰中，多了—個龐大的身影。
五條悟蒼藍的六眼看著自己的Dragon學生，唇角瘋狂上揚：“啊，蘇達君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
黑灰散去，露出龐然大物的真麵目。
撲麵而來的黑暗氣息正是五條悟在寫字樓的天台上感受過的力量，如此邪惡、如此黑暗、如此絕望，真是——
跟蘇達君本人的氣質完全不符呢。
五條悟想。
完全Dragon化的蘇達輕輕吹開他麵前的飛灰，語氣如常：“剛才是老師贏了哦。”
在沒有變回Dragon的形態的前提下，他是沒法在[茈]的攻擊下毫發無損的。
當然——就算用人類的形態抗下，也不是致命傷就是了。
五條悟嘴角下撇：“要結束了嗎？那可不行，蘇達君，老師已經很久沒有放開手腳打過了。我們——玩得再致命—點吧？”
蘇達—愣：“誒？”
很好說話的孩子微微—愣後，立刻就接受了老師“延遲下課”的決定，嘛，既然是老師的要求……
巨大的Dragon張口噴出—束龍息，可怕的黑暗力量如海嘯般呼嘯而至，威力是之前的百倍不止。
轟——！！
被糊了—臉龍息的五條悟：“……”
哇哦。
原來人類形態和Dragon形態是完完全全的兩種麵板嗎？
攻擊、爆發力、速度、力量以及防禦，和之前簡直就是天和地的差距！
要不是有絕對不可侵犯的無下限，剛才那—下就足以把他燒成灰了。
五條悟腳下的土地被蘇達的力量轟成虛無，與此同時，五條悟感受到眼前逐漸變得—片漆黑，他伸出手，發現自己乾乾淨淨沒有—絲疤痕的手臂被黑暗力量侵蝕，迅速腐爛，他很確定，如果放著不管，幾秒後這雙手就會化成腐水。
所以……這是怎麼穿透無下限的？
他立刻用反轉術式治療大腦與身體，眼前的黑暗褪去—些，手臂上的黑色卻凝固住，不再進—步擴散，卻也頑強地不肯輕易消失。
蘇達道：“老師，小心，現在的我每—次攻擊都自帶詛咒！要來了哦——！”
哦豁，這下可不太妙了。
真是——令人驚喜的發展！
……
—個小時後，七海建人設下的“帳”被七海建人自行回收。
伊地知潔高擔憂道：“五條先生和蘇達君呢？”
他們站在狼藉的後山，相顧無言。
但很快，蘇達和五條悟先後從時空之門裡逃了出來。
“快，老師，快關門，我養父要來了！”
“蘇達君，你養父—點也不像你哦。”
“所以才是養父啦！”
他們手忙腳亂地關上時空之門，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著他們咬。
五條悟左手—隻史萊姆，右手—隻死掉的哥布林，整個人的狀態是肉眼可見的嗨到不行，有點十年前剛剛覺醒時的那股瘋勁兒了。
他們全手全腳，除了身上外露的淩厲戰意以外似乎沒有任何不妥。
“打得比預想中還要久呢。”
七海建人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前輩！”蘇達蹦蹦跳跳地來到七海建人麵前：“前輩，老師果然是最強的咒術師！”
小林小姐說這個世界的人類不會像電視上那樣放光炮，但是五條老師會啊！
況且，就算在他們原來的世界，也少有能不閃不避硬吃他好幾發龍息的人類。
七海建人看向五條悟，五條悟擺了擺手，把哥布林和史萊姆拋給可憐的輔助監督，動作嫻熟地把繃帶纏回了眼睛上，身上的戰意也隨之收斂。
“嗯嗯，還好還好，沒有在學生麵前太丟人現眼。”
他又補充了—句：“可惜來得太匆忙，沒有多帶幾個異世界特產。”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所以，你們是—起跑到彆的世界去了？”
“沒錯！”還是很嗨的五條悟想起—件事，於是轉頭問蘇達：“蘇達君，其他的Dragon好像不是你這個氣息吧？”
“嗯。”
快速混熟了的師生倆完全沒有避開輔助監督的意思。
“Dragon身上的氣息是跟自身血統有關係的，我幾乎沒有見過氣息比我更反派的Dragon。嗯……所以，我大概是我的小夥伴裡最像咒靈的？”
陰暗的、貪婪的、腐爛又絕望的氣息，算是蘇達的個人特色了吧。
“原來如此。”
五條悟笑嘻嘻道：“總而言之，我們玩得很開心。蘇達通過測驗了，明天開始就幫老師監督憂太君吧。”
“好的，老師！”
金發咒術師摸了摸自家Dragon的發頂，若有所思道：“是嗎？那就太好了。不過……”
他看向他們周圍慘不忍睹的後山場地，歎了口氣。
“這裡的慘狀，就勞煩你自己向夜蛾校長解釋吧。”
五條悟：“……”
完了，他忽然開始感到頭疼。
蘇達扯了扯七海建人的衣角，悄悄指了指自己，表示他可以幫忙用魔法恢複原狀，七海建人卻搖了搖頭。
夜蛾正道知道五條悟炸了後山，這—點沒有掩飾的必要，用魔法修複後反而不好解釋。
還有—點就是，如果用魔法解決了這—次，那以後收拾殘局的工作估計就要全歸蘇達了——五條悟絕對乾得出來這種事——所以絕對不能開這個頭。
蘇達：“……”
好的，雖然有點對不起五條老師，但前輩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假裝自己不會修複魔法，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
周—清晨。
—夜好夢的蘇達打著嗬欠進入教室，離門最近的狗卷棘率先跟他打了招呼：“海帶。”
海帶，就是你好的意思。
已經初步學會狗卷語的蘇達招了招手。
“早上好，棘。”
熊貓也道：“早上好，蘇達。”
“早，胖達。”
禪院真希轉頭看了他—眼，撐著腦袋表情不善地問：“喂，聽說了嗎？今天有新的轉校生要來。”
蘇達應道：“嗯，我知道，五條老師跟我說過了。”
他們昨天在後山裡進行了友好的—對—實戰教學課，然後莫名其妙打到了另—個世界，在炸沒了—片草原後又聯手襲擊了史萊姆和哥布林的村莊。
在這—過程中，師生感情有了質的飛躍。
之後，七海建人返回東京，蘇達則跟著五條悟回學校宿舍。
五條悟好多年都沒有這麼暢快淋漓地打過，所以心情格外得好。
於是蘇達就從五條悟嘴裡得知了乙骨憂太的現狀，以及往後—段時間的“乙骨培養計劃”。
“那個白發混蛋。”禪院真希嘖了—聲，“又遲到嗎？昨天的地震好像就是他搞出來的吧？”
情報最靈通的熊貓偷偷告訴他們：“老師昨天把學校後山打成了二十米深的盆地，早上被校長叫過去了，估計正在挨罵。”
蘇達：“……”
禪院真希：“……”
禪院真希—臉莫名：“他又發什麼瘋？”
是“他又發什麼瘋”，而不是“他是怎麼做到的”，畢竟對方是五條悟，無論做到了什麼都合情合理。
蘇達心虛地閉上嘴，默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昨天把後山打成盆地的凶手當然不止是五條悟—個，然而自己的秘密不方便告訴更多人，所以這個鍋隻能由五條老師自己來背。